一旁的方桃子和牛军看着方心然久久不说话,两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方桃子小心翼翼问道:“心然···”
后面的话,她不敢问,也不敢再继续问。
方心然回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的时候,她自己不知道这个表情有多难看。
事实就写在脸上了。
方心然吞了吞口水,说道:“就是一些数据不太理想。
这次要开很多药。
抗排药还要继续吃。
念雪,我给你开单子,你自己去取药。
你自己可以吗?”
“嗯,可以。”
念雪似乎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起身离开门诊,出门的时候,顺道带上门。
方桃子和牛军知道,方心然并不是真的让念雪去取药,而是故意支开她。
方桃子焦急道:“孩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方心然道:“不太好。
这颗肾脏,正在快速地衰老。
速度很快。”
方桃子脑子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
牛军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孩子才二十几岁,不是说还了肾脏就好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方心然道:“当初肾源匹配没有任何问题,这还得看病人自己的身体状况。
念雪现在其他器官都在老化,营养压根就
吸收不上。
她这样子下去,往后怕是···”
后面的话方心然没法继续说下去。
这对大姐和大姐夫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不,不能这样。
不应该这样。
方桃子的手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
“心然,大姐求你了,救救她好不好?
大姐求你了。
要是给她再换肾的行不行?”
方心然摇头。
“看眼前的检查数据,应该是不行。
就算换了健康的肾脏,她的体重现在就不达标。
而且···
而且她的其他器官这一个月,功能就减退了很多。”
方桃子整个人都软了。
牛军道:“不能手术,那如果保守治疗的话,她······
她还有多久的生命?”
这个问题,对他们三个人来说,是最扎心的。
方心然一张嘴,话卡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干咳一声,说道:“如果···
如果保守治疗的话,她可能最多还有一到三年的时间。”
方桃子捂脸,牛军沉默,方心然垂眸。
门口,念雪听到这些,面色苍白的很难看。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也是短暂的失聪。
她听到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好像,三姨说,她还有一年到三年的时间。
好像···
好像······
好像,她快要死了。
她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念雪有些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下楼的。
她坐在一楼的休息区,一双眸子痴痴呆呆看着西药区窗口。
昨晚上,三姨还在说,叫她不要担心,以后会跟张商学结婚。
他们以后会有个孩子。
这些,好像就跟做梦一样。
要死了呢。
好像,她现在不害怕呢。
门诊,方桃子道:“那她是不是不能再上学了?”
“如果念雪愿意,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或者,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去她想去的地方。”
方桃子不相信,她道:“真的就没机会了吗?
能不能想想办法,再给她做个手术。
如果,换肾不行的话,换心脏,能换的都换好不好?
我们有钱,我们有钱。”
方桃子似乎有些魔怔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牛军双手抓着方桃子的肩膀,说道:“媳妇,你冷静一点。”
方桃子回神,情绪快崩溃了。
“我不想我女儿死,我不想她死啊。”
牛军一把将方桃子揽进怀里,说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先别哭,孩子取药快回来了,小心她看到。
我们不能让她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只会更难过。
我们再换家医院,再去给她做个检查。
或许,会有希望的。”
方心然道:“大姐夫,别折腾孩子了。
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可是···你们知道,我这里的技术,已经是全国最好的了。”
牛军道:“那我们去国外,一定可以治好的。”
方心然看着面前慌神的两人,突然心中责怪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这个残忍的事实。
可是,她是医生啊。
她也是念雪的小姨啊。
方心然道:“姐夫,大姐,冷静一点,好好想想,最后的关头,怎么让念雪开心吧。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是空的。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她来到你们的世界里,带给了你们很多开心的事。
这或许是她的命,生命的最后关头,尽量让她开心吧。”
方心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口犹如被人扎刀子。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呢?
人为什么会生病呢?
大姐和大姐夫很有钱,可最后,这些钱买不回自己女儿的命。
方桃子道:“那要是我带她回家了?”
方心然道:“还是尊重孩子的想法吧。
我说的这些,还是在接受治疗的情况下。”
方桃子
已经哭不出来了。
方心然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门诊外面还有人。
她道:“大姐,你们先去找念雪,找到之后先回家,你们在家里等我。
还有这事儿,你们商量一下,要不要告诉念雪。”
方桃子觉得,这是个致命的选择题。
她怎么选择?
方桃子道:“我们先去找她。”
牛军帮方桃子擦掉眼泪,方桃子起身的时候,双腿一软,要不是被牛军扶着,差点跌坐回位置上。
牛军扶着方桃子从病房出来后,方心然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方桃子身体都软了,脸色难看得要命,她的头靠在牛军的肩膀上。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才好?”
“桃子,我不知道了。
我真的不知道了。
三妹的医术在国内都是出名的,她已经给咱们女儿判了死刑。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突然,牛军觉得,女儿就在自己面前,却又离他们两口子很远很远一样。
明明看得见,却怎么都抓不到手里。
牛军道:“你在这里坐下休息一会儿,孩子下去很长时间了,我去看看药拿到了没有。”
牛军扶着方桃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牛军要走的时候,方桃子抬手轻轻扯住牛军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