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紫袍侍卫站在金陵城最高的飞鹤楼上,冷冷监看着那个穿着不合体衣衫的女人。
女人一路疾走一路拐弯,到达了一座人声鼎沸的楼宇前,抬手扣响了门环,飞快进去。
钦天府东南角,有一间掩蔽在假山群里的石头房子。
紫袍侍卫匆匆而来,转了下一块凸起的石块。
石头房子的门开了一条缝。
紫袍侍卫闪身而入。
开门的是一个麻衫人,他冷声斥问:“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少主。”
紫袍侍卫恭敬回答:“有事!属下来请示少主,黑狱里的那只金丝鸟飞了,是抓还是放?”
“飞了?”麻杉人有了怒气,“二公子那边生了变动,目前少主又在行功关键时刻,你们这是嫌少主麻烦不够多吗?”
紫袍侍卫声音低了些:“可是少主已经吩咐过了,如果黑狱里有情况立刻禀告他。"
就在这时,响起一个男女模辩的声音。
“是小七来了?”
紫袍侍卫单膝跪地,向着里面的人行礼,"小七拜见少主。”
那声音道:“嗯,让小七进来说话。”
麻杉人冷着眼是要紫袍侍卫进去。
紫袍侍卫起身,对一副爱答不理的麻杉人略略颔首,快步上前,自推了门进屋。
屋里不见一丝光亮,异香呛鼻。
刚从明媚阳光下进入黑暗的紫袍侍卫,视线模糊得完全看不清。
依着习武之人的灵敏,侍卫依稀辨别出在他正前方,有一个瘦长的身影盘膝坐在禅床上。
侍卫恭恭敬敬见了礼,把黑狱里女人的情况原原本本禀报了。
打坐的人微微垂着眼帘,静静听着,由始至终都没动过一下。
全部听完了,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是真没脑子,怎能又去了飞鹤楼。”
紫袍侍卫鞠着腰背,“少主请明示。”
打坐的人缓缓睁开眼,慢慢展开双腿,从禅床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灰色道袍。
“夜琳琅中了夜氏迷咒,给她下咒的人不仅要折磨她,还能在千里之外得到她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紫袍侍卫听得心惊,“这么可怕?要不,干脆把那女人杀了……”
道袍人眸色一厉。
紫袍侍卫吓得立刻跪下,硬生生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道袍人忽又笑了,“没了夜琳琅,这个世上就没人能杀得了夜氏妖女。”
紫袍侍卫低垂着脑袋,没敢再接话。
“我秦家有今日,全拜夜氏妖女所赐,不过……”
道袍人负手挺胸,长长护出一口气,似是要把胸中郁气全由这一口气送出去。
“二少爷那边有没有新动静?”
紫袍侍卫慎之又慎地想了一会,才回道:“二少爷自帮着少主把那桃花炭送去大齐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观星台。”
这钦天府是他秦仲麒的府邸。
他不回家,却日夜待在天朝皇宫里的观星台中,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他这个兄长……
道袍人半天没说话。
紫袍侍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
道袍人轻轻嗤笑:“他啊,就是恨我杀了那个漓雪。”
“小七,把夜琳琅逃到飞鹤楼的消息,通报给秦仲麒,我倒是想瞧瞧他能不能抵抗得了夜琳琅……”
顿了顿,声音骤地阴冷。
“秦仲麒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为我铺路……小七你多盯着点,如果发现他做了破坏我计划的事,直接就灭了他。”
“喏。”
紫袍侍卫应了,弓腰退了出去。
道袍人走到紧紧闭合的窗前,伸手推开窗扇。
阳光一下子涌进房内,黑暗瞬间被驱散,一室带着淡淡腥气的烟雾,在光照中扭出散漫又不被拘束的形状。
道袍人的眉眼也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秦守森!
他缓缓仰起头,记忆回到了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日……
千花门的人倒也算守信用,把他交给了他那个当天朝钦天监的弟弟秦仲麒。
然。
秦仲麒早已得到大齐秦家被灭了三族的消息。
对于秦守森的到来,表示了十足的嫌恶,连见都没见,就把他丢到了黑狱。
秦仲麒是连家谱上都没有名字的私生庶子,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承认,他就可以不是秦寿的儿子。
黑狱里没有白天和黑夜。
只能依靠送馒头的次数计算时间。
也是天不亡秦守森,在吃第三个馒头时,他遇到了鬼冥。
鬼冥说他是玄门鬼宗的护法,十几年前因贪慕虚荣,成为天朝女帝的入幕之宾。
黑狱全以精钢铸建,被关押在这里的囚犯,除了等死,没有第二条路。
黑狱里没有白天和黑夜。
只能依靠送馒头的次数计算时间。
也是天不亡秦守森,在吃第三个馒头时,他遇到了被囚禁在这里的鬼冥。
鬼冥说他是玄门鬼宗的护法,十几年前因贪慕虚荣,成为天朝女帝的入幕之宾。
后又为了让女帝青春永驻,发起了针对玄门夜氏的屠杀。
事成之后。
他却被女帝以他是鬼魅妖邪为名,赐了毒酒,又用化尸水溶解了尸体。
鬼冥心有不甘,魂魄不灭,藏匿在常年不见阳光的黑狱里等待机遇。
秦守森就是鬼冥的机遇。鬼冥用怨鬼附体的邪术,和秦守森共享一个身体。
秦守森拥有了鬼冥的记忆和力量,鬼冥也同时拥有了秦守森的记忆。
他们的命运交叠重合。
他们将成为夜倾城的劲敌。
毫无血色的手从道袍中伸出,重新关闭窗扇。
鹰隼般的眼里有万千情绪流转,凶、冷、恨、痛……最后全部拧成一股扭曲的恶魔般的骇然煞气。
黑色的长发飞扬,衣袂飘舞。
眼眸里透出淡淡的骇人的红,如一只张牙舞爪,暴虐嗜血的妖怪。
夜倾城!
我秦守森回来了!
大齐。
望京城。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西苑内。
夜倾城嘱咐了桑吉守门,正捏诀感应千里之外的夜琳琅所想所见。
写着灵异符文的白帘,重了一层又一层。
男子的粗喘,女子的声吟交杂,冲击得夜倾城耳膜一阵嗡鸣。
“晦气。”
低咒一声,收了手诀。
她不爱感应夜琳琅便是因为这个,几乎不间断的‘嘿咻’场景,实在也没什么可看的。
想了想。
重新起势,手上换了一个扣诀。
时空转换。
拨云见日,脑海里渐渐出现上虞的影像。
稍拉远了些距离,却见上虞所在的地方,是隐藏在长巷深处与周边所有建筑一模一样毫不起眼的一座小宅子。
不同的是。
宅子里没有门,没有人。
天气晴朗,阳光热烈。
宅子里却寂静的像是一座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