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亭不敢再言语,只是低着头不敢抬起。
高宗冷哼一声。
"堂堂御医,连假孕都诊不出来,还好意思为自己争辩!朕的太医院不需要巧舌利辩心术不正之人。”
“安庆,把谢长亭给拉下去,重打二十廷杖,贬为庶民,永囚宗人府!"
安庆带了两个皇帝亲卫进来,架起谢长亭就要走。
“皇兄息怒!”夜倾城曼声为谢长亭说话:"皇兄不妨再听听苍氏这边的大夫是怎么说的。"
高宗气呼呼地转过脸看向夜倾城,他堂堂一个大齐帝王,连找个替死鬼泄气,也要被阻挠?
谢长亭为什么会说秦作思有孕,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高宗毕竟是一国之王,在场几人都不愿意为不相干的人,惹不必要的麻烦。
夜倾城自认非良善之人,却也看不得一个铮铮男子被无辜牵连。
宗人府那种地方,进去了哪有什么永囚的说法,如谢长亭这种弱质男子,能熬过一天都算他命大。
苍有福是没料到自己的爱女会为谢长亭出头,但,做都做了,他除了支持还能怎样。
苍氏大夫接受到苍有福的眼神示意,急忙上前跪倒在高宗脚下,恭敬地禀报。
"回禀皇上,草民第一次给皇后娘娘看诊时,跟谢御医的看法就不同。”
“草民以为娘娘并无身孕,但谢御医坚持说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就是有喜了。”
“适才第二次诊脉,是谢御医先看诊,草民随后。”
“草民细细听取了谢御医的看诊情况,确实如谢御医所言,皇后娘娘确实很像是有喜的脉象。”
“若不是皇后娘娘恰好来了葵水,这种假孕还会延续到五个月左右。”
高宗神情莫测地盯住苍氏大夫,很久没有说话。
夜倾城悄悄地给苍有福撒了个几乎没人发现的娇。
苍有福无奈,开口解围。
“皇上,柳大夫跟随草民走南闯北,见识无数,经由他手诊医之人,无不交口称颂,他是不会诊错的。”
高宗闭闭眼,忍下心中怒气,“谢爱卿起来吧。”
谢长亭原地磕了三个响头:“长亭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长亭谢恩后站起来,下意识先看了秦作思一眼,只见对方盯住他的眼里,怨毒都要溢出来了。
他心里不禁苦笑:自己这条命啊,算是被横在刀口上了……
外边,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带着震惊的洪亮声音。
“这、这国公府是被山匪屠了吗?”
众人齐齐向声源看过去去,却见安庆拉着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难以置信的杨老将军走进来。
进屋一见到高宗,杨老将军也不管什么君臣尊卑,大步上前去一把扯过来,硬是让高宗前前后后转了两圈。
确定高宗没事,杨老将军这才放下心地给他行君臣礼:"老臣参见皇上。"
"免礼!"高宗并无平日见杨老将军的亲和,语气极为郁郁。
杨老将军满脑子问号,转眼就看到了夜倾城。
老将军咧开嘴刚想问,进而又想起来她身后黑影影卫的真正身份。
一时竟表现的有些局促起来,不敢轻易开口了。
夜倾城笑了笑,上前一步说道:"老将军是不认识昌平了吗?"
杨老将军瞪瞪眼,喉咙里的话来来回回捣鼓了半天,蹦出一句:“你个小丫头……你怎么也在这里?”
夜倾城耸耸肩:"老将军还是和皇上谈正事要紧。”
杨老将军一听夜倾城这么说,连忙又转头面向高宗:"皇上有事尽管吩咐老臣就是。"
高宗面色淡淡:"朕要老将军来,是要把秦寿的案子交给老将军来办。"
杨老将军转头瞧瞧外边一院子尸体和黄金:“案子?秦寿犯案了?”
高宗无奈,只得如实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杨老将军是听得胡子都恨不得变成利剑飞起来,不过好歹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决断,老臣自当遵从。"
"那好!"高宗闷闷点了点头,"来人,拟旨。"
一旁的安庆应了一声,快步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安庆就把诏书拿了回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命老将军杨勇为审理前国公爷秦寿的主审官,着,严查到底!钦此!"
杨老将军恭敬地用双手去接诏书,尚未开口领旨谢恩。
然后,眼角余光瞄到了夜倾城。
然后顺着夜倾城轻轻扬过去的下巴,看到了面色苍白眸如毒蛇的秦作思。
老将军不甚明白地偷眼仔细看夜倾城无声的口型示意。
‘斩草除根!’
在瞧瞧一脸怨毒的大齐皇后。
杨老将军顿时领会。
"皇上要老臣审办秦家可以,但在老臣接旨前,老臣必须冒死一请!"
杨老将军说话间,双膝跪在地上,圣旨高举过头。
高宗心中一咯噔,眉头禁不住皱紧:"老将军有什么请求?"
"皇上要老臣审办秦家,是出于真心实意的吧。”老将军性子耿直,脑子却是极灵活的。
“那、那是自然,”高宗答得有些不情愿。
高宗的为难,反而让杨老将军认可了夜倾城的做法,老将军原本不那么明朗的态度,愈加坚决。
“皇上,看这个架势,秦寿犯的罪必不是小罪!”
“老臣一旦经办,手段是必须要用,这用刑轻重又不好掌控。”
“万一伤着秦寿……这皇后娘娘可是秦寿的亲女儿,老臣委实是不能不顾忌。”
杨老将军话已至此,高宗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沉默。
杨老将军继续表态。
"皇上!老臣不是怕死,老臣只是担心万一下手重了,惹得皇后娘娘不悦……老臣这岂不是给皇上添麻烦吗?"
这不就是说,只要秦作思不死,必定不会放过他么?
高宗揉着眉心,烦得头都要爆掉了,"朕知道,朕都明白。"
在场之人都听出高宗语气中的怒气,但,没人出声给他想办法。
现实就摆在这里。
身担凰命的秦作思不除,谁敢动秦家?
高宗的心情很复杂,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走不出外戚专权的阴影。
明明自己已经非常努力了,还是没能做到一个帝王的强权亲政……
高宗正自伤神,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父皇,秦作思必须死!”
这个声音十分好听,但充满了冰寒的恨意。
高宗心中一痛,眼睛如被吸铁石吸住一般、看向那个由始至终都如空气般的黑衣影卫。
即便是银色面具罩住了他大半的脸。
即便是他就那么静静站着。
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霸者气质。
让人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臣服于他的气势之下。
黑衣影卫面具后的眼,冷冷对上高宗的眼睛,嘴角微勾,冷意带着煞。
唇不动,腹音再响。
"她必须死!被秦寿连累;或者,我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