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温戬开着车，载着宋光辉和阿福前往东郊棚户区。
头一回坐上这么豪华的车，阿福显得有些神情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宋光辉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适才开口缓解尴尬：“阿福师傅，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个老袁是什么样的人？”
“老袁？一个极其抠门的人。”阿福脱口而出。
“怎么个抠门法？”
听到宋光辉这么问，阿福似乎也稍稍放开了些。
说道：“这老袁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十二岁，至今没上过学，就负责在家照顾两个弟弟。”
“为什么不让孩子上学，难道他们夫妻俩连给孩子上学的钱都没有吗？”
宋光辉有些不解，照理说，现在榕城工人群体的工钱，每月最少也有一百左右，老袁和妻子都在工地干活，少说一个月也能赚到两百块钱，又是住在棚户区，不需要负担房租之类的，应该不至于连给孩子上学的钱都拿不出来吧？
便见阿福轻叹一口气：“不是不让孩子上学，是不让女娃娃上学，他二儿子八岁今年都上小学了，老袁的说法是女娃将来要嫁给别人当媳妇，那就是别人家的人，读再多书有啥用？”
“这什么谬论，他
们夫妻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两百，还不至于说一学期几块钱的学费都舍不得出吧？”
宋光辉觉得无语，不管男孩女孩，还不都是自己孩子，这老袁怎么能如此对待，竟然一天学都不让女娃上。
这重男轻女的思维未免过于离谱了。
“唉，宋老板，您不知道，但凡他们能月赚两百，那一切就都不是事了，这俩夫妻没什么技能，只能靠出苦力气给各处工地打打短工，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宋光辉眉头一皱：“照你这么说，那他们夫妻每个月能赚多少钱？”
“看情况吧，有活干的话，赚个百八十还是有的，但赶上没活干，估计一个月连个五十都赚不到。”
“这么少，不应该吧？”
“宋老板，我说了您可能不信，榕城六成左右的工人收入基本都这样，没办法，工人多工地少，大部分工人一个月能干上半个月活，都算是很厉害了。”
宋光辉听阿福这么说，算是大概明白过来，榕城迈入全面经济发展也只在最近这几年，前些年工地少，工人也少，大伙还能做个满勤之类的。
但这几年随着乡下及外来工人逐渐增多，而经济发展还在缓步进行，这就导致工人多过工地，如此工
地上自然是优先择取有一定技能经验的工人，其他没技能没经验的只能打打短工之类，满勤就别想了，每月能出二十天工，应该都算比较厉害了。
这么说来，老袁选择让儿子读书，也算是无奈之举，毕竟一家五口人每月吃喝用度，少说也得花个几十块钱，更何况在此之前，他们要想在榕城找活干，还得按月给雷家班缴纳班费，赚的还不够花，日子自然就过得紧巴巴了。
“那阿福师傅，你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宋光辉突然问道。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道：“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我每个月大概能赚到一百左右。”
“那不错啊，老袁两口子都没你一人赚得多。”
“这倒是真的，不过我能赚这么多，还得感谢温老，要不是他带着我们哥几个跑工地，像我们这样只有力气没技术的，恐怕比老袁夫妻俩好不了多少。”
温戬听到阿福说到父亲，也下意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他才明白，当年父亲没时间陪他们兄妹，全是因为要带着一众老哥们养家糊口，想到自己还因此而埋怨过父亲，温戬心里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宋光辉点了点头，从阿福这一番话里，他算是大致明白榕城底
层工人群体的现状。
看来，自己有时候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些，不过也是，前世自己从未下过底层，都是听取手下的各项数据汇报，现在想想，那每一项冷冰冰的数据背后，都是无数底层工人默默付出的成果。
很快，车子便开到了东郊棚户区入口处，因前方通道极为拥挤，他们只能将车停在边上，步行前往。
宋光辉刚从车上下来，便见十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孩儿，正拥挤在入口处，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特别是他身后宝蓝色的宝马车，更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时候，一眼尖的小孩看到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的阿福，顿时大叫道：“快看，是阿福叔！”
小孩儿们见到阿福，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纷纷笑着闹着朝他跑过来，并围在了车前，有胆大一些的还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车子。
见宋光辉没任何反应，小孩儿们胆子更加大起来，纷纷伸手摸起车子，一脸的满足感。
宋光辉见到那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摸在车身上，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隐痛。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相信，在武国竟然还有如此贫瘠之处，一群本该在课堂里上课的学龄儿童，此刻却是衣不
蔽体，浑身脏兮兮的在棚户区玩耍。
看来阿福所言不虚，这个棚户区里的人确实太穷了。
宋光辉笑着朝其中最大一个小男孩招了招手，那孩子眼神迷茫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听话地走到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不去上学？”宋光辉问道。
“我叫喜娃，今年八岁，妈妈说等我十岁就送我去上学，现在要先让哥哥去。”喜娃小大人似的回答道。
这时候，阿福走过来说道：“宋老板，这孩子父母和老袁情况差不多，他上面还有个十一岁的哥哥，孩子父母只能先让大的一个去上学。”
“那其他这些孩子呢？”
宋光辉环眼看向现场的孩子们，虽然孩子们身上很脏，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蓦然间，宋光辉的心里竟突然想起了暖暖。
女儿生病前，妻子就准备了钱打算送女儿去幼儿园，却被他给偷走输光了，为此妻子还跟他大吵了一架，不过当时的他根本就不理会这些。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混蛋到那种地步？
看着眼前这群和暖暖年龄大多相近的小孩儿，宋光辉心念一动，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瞬间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