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瑞大掌一挥,将碧洛拂出大殿,碧洛重重地摔在了冰凉的青石地板上。既然碧洛是慕容耀一派的人,他正好欠缺一个惩治碧洛的理由。他沉思道:“碧洛行刺朝廷重臣,念其曾造福于一方百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其遣出京城,终身不得返京!”
桑玥暗生佩服,慕容宸瑞沉得住气,在关键时刻依然保持头脑清醒,实乃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经此一事,碧洛的声誉将会大幅受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追随她的信众依旧不少,慕容宸瑞若真处死她,必定会激起民愤。倒不如表面放她一条生路,暗中大力散播谣言,让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她。
桑玥再看向慕容拓,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今往后,京城里还有谁敢把女儿嫁给他?莫不都认为他浪荡成性,风流不羁了。
慕容拓跪地磕了个头:“儿臣祝母妃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楚婳鼻子一酸,泪水溢满了一双眼眸,十八年,这是儿子第一次对人磕头,就是早年见他祖父玄武帝时,他亦是不曾下跪。
慕容宸瑞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桑玥,面色如常。
“儿臣有礼物要送给母妃。”慕容拓起身,从怀安手中拿过一幅绣品,缓缓展开,楚婳和众位宾客不由地眼前一亮:这是一幅双面绣,一面是紫气东来、旭日出海;另一面是美人如仙、竹林戏蝶。寓意祥瑞临门、青春永驻。
单单这寓意了不得,再配上那顶级的绣功,连几位王爷和公主都忍不住赞叹,便是尚宫局也难做出此等极品。
楚婳心情大好,觉得这个儿子是越发有孝心了,碧洛的事她思前想后觉得疑点多多,但又不得不信,毕竟儿子与桑玥交往了那么久,她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不过既然儿子说桑玥一直都在拒绝他,那么桑玥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看向桑玥的眼神便也不那么犀利冷冽了。
接下来,麒麟殿内继续歌舞升腾,欢声笑语一片。只是从今往后,街头巷尾又多了一条供人消遣的绯闻。慕容拓全然不在意,优哉游哉地喝着酒,聊着天,对桑玥抛着媚眼,起码很长的一段间内,他都不用为娶妻之事烦恼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曲终人散,大家纷纷离府之际,一道惊天噩耗在摄政王府的上空炸响!
容侧妃和楚蓉蓉死了!
慕容宸瑞和楚婳并未惊动宾客们,惟独将桑楚沐和桑玥留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桑玥曾经见过楚蓉蓉,不能排除杀人的可能。
经元太医诊断,容侧妃死于中毒,毒素经女子下体的皮肤熏入体内,罪魁祸首是楚婳让樱桃拿给年侧妃、却阴差阳错之下被容侧妃坐了的垫子。于是,有了这么一个说法:楚婳原本要毒害怀有身孕的年侧妃,容侧妃只是运气不好做了替死鬼。
桑玥却并不这么认为,容侧妃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不似能隐忍之人。容侧妃是下午坐的垫子,倘若那时便身重剧毒,为何晚宴时分半点异常都无?
樱桃跪在崇明殿的正中央,光洁的地板清晰反射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为了严刑逼供,她被上了夹棍、用了荆条,双手浮肿充血,脊背的衣衫褴褛、血肉模糊。但她仍一口咬定没有受人指使去陷害容侧妃。
“当时,奴婢……亲自将四个石凳上放好垫子,才将王妃和几位侧妃迎入碧瑶亭,可不知道年侧妃……的垫子为何不翼而飞了?”
年侧妃双目微红,福了福,道:“我与王妃最先进入凉亭,王妃坐下后,我看见了石凳上没有垫子,我……我以为王妃是刻意为之,便坐了下去,后来我起身回话,王妃发现石凳空空,这才让人拿了垫子过来,但当时容侧妃已经将她的给了我,于是我让樱桃将新垫子给容侧妃。”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换成任何一个有眼力的人或许都认为王妃是在故意刁难怀孕的妾室,年侧妃本就软弱,忍气吞声不足为奇。
如果幕后黑手是年侧妃,那么,她的演技真是太高明了!如果慕容黑手另有其人,那么,那个人的心思简直太可怕了!挖了一个让楚婳被别人吐露的真相淹没的大坑!
“王爷,我没有害任何人。”
桑玥暗自叹气,楚婳如今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二十三年,她给侧妃姨娘们灌了二十三年的避子汤,谁都会认为她容不得侧室生下慕容宸瑞的孩子。
而另一方面,楚蓉蓉死于头部的创口,凶器是一块不规则的顽石,事发地点在龙和轩附近的一处林子里。
难怪一整晚不见楚蓉蓉,原来她早被人杀了!
慕容宸瑞严刑拷问之下,龙和轩的两名下人招供,说楚蓉蓉和桑玥曾发生过争吵,桑玥离开后,楚蓉蓉气得大发雷霆,不多会儿,也追了出去。
慕容拓浓眉的剑眉蹙了蹙:“楚蓉蓉和桑玥怎么会跑到我的院子去?”
年侧妃低头不语,齐侧妃咳嗽不说。
还是楚婳把心一横,将事实和盘托出:“是我安排蓉蓉呆在拓儿的院子,然后让桑玥去给拓儿送书,企图……离间桑玥和拓儿的关系。”
桑楚沐愤恨地哼道:“岂有此理!我女儿和王妃的儿子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却故意让我女儿进入一名男子的居所,传出去,叫她颜面何存?现在又凭白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我倒是要问问,王妃你是不是贼喊捉贼,故意杀死楚蓉蓉,然后嫁祸给我女儿?”
桑玥拉了拉桑楚沐的袖子,唇瓣微扬:“父亲,现在下结论言之过早,幕后真凶恐怕就是希望我们与摄政王府的关系雪上加霜吧,亦或是,按照父亲的分析,幕后黑手就是希望我们认为王妃才是真凶。”讲到这里,她看向慕容宸瑞,认真道,“殿下难道不觉得今晚所有的矛头对得太准了,反而令人起疑吗?”
宁国公府留下来追查此事的是楚婳的大哥楚漠以及楚蓉蓉的生母周姨娘。楚漠与楚婳是一母所出,从小疼楚婳比疼楚嫣还多,心里自然不愿意相信楚婳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他顿了顿,抑制住痛失女儿的悲恸:“殿下,我亦觉得两桩命案蹊跷。”
周姨娘哀怨地闭上眼,溢出两行清泪:“要不是王妃利用蓉蓉在先,蓉蓉也不会枉死,就算杀手另有其人,可王妃……难辞其咎!”
威武侯容枭是容侧妃的父亲,年近六旬,乃三朝元老,便是慕容宸瑞都对他礼遇有加。容侧妃是他中年才得的爱女,一直捧在手心当宝贝护着的,如今惨死于夫家,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巴掌拍得茶几铿锵作响,横眉冷对道:“老夫不管什么蹊跷不蹊跷!一命抵一命,楚婳害死了老夫的女儿,老夫要让她下去给玲儿作伴!慕容宸瑞你要是敢包庇楚婳,老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摄政王府撞出个窟窿!”
桑玥垂眸,陷入沉思,究竟是谁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第九十五章】你往哪儿亲?
慕容拓不屑的眸光自容枭怒气盎然的老脸上流转而过:“老匹夫你嚷什么嚷?你敢动我母妃一根头发,我将你的威武侯府夷为平地!”
楚婳感动得热泪盈眶,自从知道儿子喜欢上桑玥,她就以为儿子心里没她了,如今看着儿子这般维护她,她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分量。
容枭老眉竖起,面色铁青,指着慕容拓的手抖个不停:“你这毛头小子,凭着父亲的关系混了个一官半职,就目无法纪!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老夫倒要看看你们摄政王府敢不敢包庇真凶?”
“老匹夫!”
“毛头小子!”
“老匹夫!”
“毛头小子!”
慕容宸瑞刚毅的面容些微有些犯冷,他用食指轻点桌面,敲出两声不大不小的音量,却足够打断盛怒之下形象全无的慕容拓和容枭:“你们都别吵,此事本王自有定夺。”
慕容拓和容枭吹胡子瞪眼,同时冷哼,同时转身。
慕容拓行至楚婳身侧,拉过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母妃,就算宁国公府不要你,摄政王府也不要你,你还有我,我决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楚婳再也忍不住热泪,转过脸偷偷地拭去。她做梦都没想过儿子会有如此懂事如此贴心的一面!现在就是让她死,她也死而无憾了。
侍女瑞珠抱着容侧妃的尸体簌簌落泪,贝齿将唇瓣咬出了斑斑血迹也浑然不察似的,伤心欲绝:“王爷,容侧妃死得太冤枉了,她是个多么单纯的人,原本是做好事,却反遭人暗算……求王爷,替容侧妃做主啊……”
桑玥按了按眉心,毒害容侧妃的和杀死楚蓉蓉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毕竟楚蓉蓉一事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她和楚婳都只是被怀疑,不似容侧妃一事人证物证俱在,简直叫人百口莫辩。
她看向年侧妃,除去楚婳,年侧妃的嫌疑最大,有可能是她命人拿走了垫子,又故意起身让王妃瞧见,王妃不想落人口实,于是命樱桃找来垫子,或许垫子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此刻,年侧妃一脸愧疚,双眸有泪花闪耀,却勉力忍住不让泪珠子落下,端的是一副怯弱谨慎的模样。
年侧妃的侍女娇兰递过帕子,小声道:“年侧妃,您别伤心过度累着身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年侧妃点点头,闭眼,清泪滑落,用帕子拭去。
桑玥又看向另一侧的齐侧妃,齐侧妃与年侧妃同岁,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慕容宸瑞未与楚婳撕破脸前,每个月只去各个侧妃的院子一回,只是二人闹僵之后,几位侧妃才隐隐有了崛起之势,按理说齐侧妃身子孱弱,不宜侍寝,可据慕容拓所言,慕容宸瑞常常一连四五日都留宿她的院子。
要么,慕容宸瑞喜欢的是她的心;要么,她的身子或许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羸弱,至少不会影响闺房之类。但这种事无法求证,总不能明目张胆地问慕容宸瑞:你们“好”吗?
凶手会不会是齐侧妃呢?
“咳咳……”齐侧妃又是一顿剧烈的咳嗽,侍女习秋忙轻抚着她的背,按住几处大穴揉了一会儿,她才顺过气来。
楚婳双眸含泪,冷冷地扫视着年侧妃和齐侧妃,意难平。
桑玥将脑海中的思绪放置一旁,对坐上之人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可否容臣女问樱桃几个问题?”
慕容宸瑞端坐如泰山,声沉似玄铁:“准。”
桑玥绕过容侧妃的尸体,走近樱桃:“你从哪里找到的那个失踪的垫子?”
樱桃虚弱无力,每说一个字脊背都疼得像荆棘在抽:“在碧瑶亭……附近的一座……小木屋,平时……主子们的茶水、行头……都是备在那里的。”
桑玥用余光打量着年侧妃和齐侧妃的神色,并未发现异常,又道:“那里,平时可有人看守?”
樱桃咽下口水,唇白得吓人:“平时……有负责……打扫的……但今天下午……没……没看……到……”
桑玥瞧着樱桃快要晕过去了,行至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目光厚重而清冽,意味深远:“你确定,确定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吗?”
樱桃的眼珠动了动,单手摸上鬓角,凝思片刻,有所顿悟,看向楚婳:“王妃……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奴婢……看见……”她抬手,颤颤巍巍,打算去指什么,奈何尚未完全伸直,便两眼一晕,不省人事。
樱桃的未完的话和动作向在座之人透露了一个信息,可疑之人就在这个正厅内!
桑玥用手指探了探樱桃的鼻息,缓缓道:“还有气。”
事情突然出现转机,楚婳的心稍稍一松,但见樱桃受刑罚又让她好生难受,她侧身对着慕容宸瑞,面色凝重道:“王爷,先让樱桃下去疗伤吧,再这么下去,臣妾怕她性命堪忧。”
慕容宸瑞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对容枭语气如常道:“请容侯爷在府里留宿一晚,明早查明真凶后,本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明天早上若查不出新的证据,就别怪老夫将摄政王府的恶行宣扬到整个南越!”量你们一个晚上也耍不出什么幺蛾子!容枭甩甩袖,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往了歇息的别院。
桑玥给慕容拓使了个眼色,慕容拓会意,对楚漠和周姨娘拱手一福,语气和善道:“姑父,周姨娘,我想杀死蓉表妹的凶手和毒害容侧妃的凶手是同一人,目的是要离间我母妃与我父王以及与宁国公府的关系,请你们节哀的同时,亦能给侄儿一些时间,查出幕后真凶,让容表妹在九泉之下得到真正的安息。”
这番谦和有礼的话从慕容拓这儿脱口而出,倒是让在座所有人都惊诧了一把,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慕容锦会彬彬有礼,慕容拓从来都是一副桀骜冰冷的面孔,见到谁都不行礼,方才有那么一瞬的错觉,他们都觉得眼前之人是慕容锦,而非慕容拓。
周姨娘受宠若惊,起身给慕容拓回了个礼。楚漠的眸子里泛起意味深长的波光:“我们也留宿府里,找到真凶后拓儿再回宁国府府,免得老爷子问起,我无从作答。”
桑楚沐可不想留下,奈何真凶招供之前,无法排除桑玥谋害楚蓉蓉的嫌疑,于是桑楚沐与桑玥也只能留宿摄政王府。
其实桑玥并不确定毒害容侧妃的人就是谋害楚蓉蓉的凶手,这么说无非是想先缓和缓和尖锐的矛盾,实在找不出第二个真凶的话,就往第一个真凶身上泼脏水,反正毒害容侧妃本身就是死路一条。
樱桃是唯一侦破案件的关键所在,所以慕容宸瑞让人请了大夫看诊,并派了十名侍卫一路护送至暴室,生怕有人在路上将其灭口。
楚婳放心不下,想去探望,被慕容拓拦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与樱桃走得太近绝非好事。
桑玥留宿摄政王府,最开心的莫过于慕容拓,他从来没有这么欢喜鼓舞过!走出崇明殿时,他一个劲儿地桑玥挤眉弄眼:晚上我去找你。
桑玥一手挽着桑楚沐,一手给他打了个回绝的手势。开玩笑,我父亲就住隔壁,你想被他发现吗?
慕容拓碰了个钉子,心有不甘,唇瓣蠕动几下:反正我就是要见你!
桑楚沐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桑玥:“怎么了?”
桑玥莞尔一笑,眼眸亮得似繁星炫景:“宴会上喝了点酒,有点头晕。”
侍女们将桑玥和桑楚沐领入歇息的别院,别院偏江南风格,进门左侧是一方小小鱼塘,月晖倾洒,波光粼粼,鱼儿躲在水草之间,静静酣眠。鱼塘边是一排扇形四季兰,以玉如娇为主,颜色并不怎么鲜艳,气味却馥雅含韵;进门的右侧是一方空旷的草坪,中央用藤条和铁柱打造了一个秋千架,架上藤蔓攀缠,花朵萦绕,坐板上还铺了层软兔毛垫。
窥一斑而见全豹,随随便便一个院子都能精致如斯,可见整个摄政王府有多讲规矩了。也不知是不是慕容拓刻意为之,二人的房间分别在西暖阁和东暖阁,中间相隔甚远。
桑玥打算给桑楚沐行礼问安之后,就回房,谁料被桑楚沐给叫住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桑玥随桑楚沐进屋,侍女奉上一盏热茶后,便退至门口守着。
桑楚沐凝神听了片刻,行至书桌旁,拿起毛笔,桑玥很配合地开始磨墨。桑楚沐正色道:“你同慕容拓是怎么回事?”手里却写着:碧洛杀你?
桑玥状似无比诧异道:“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拿起另一只笔,写下:前两日突然身体不适,头晕、咳血,以为染了风寒,碧洛被慕容拓重伤后,症状消失。
桑楚沐扬声道:“那就最好,他先是同碧洛大祭司有染,后又来追求你,我觉得他用情不专,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大笔一挥:你与碧洛何时见过面?知道她为何杀你吗?
“父亲所言极是,我有分寸的。”她该如何回答父亲的问题?说碧洛发现她是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打算将她打回原形?她摇头,表示不知。
这一举动加重了桑楚沐心底的疑惑,碧洛是慕容歆和慕容耀的人,她的所作所为说要与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不信的。慕容耀一心要求取玥儿为妻,他不会害玥儿,如此,便只剩慕容歆了。
桑楚沐忆起玥儿被封妃之后,慕容耀提出要用先皇圣旨迎娶玥儿,却遭到了慕容歆的强烈反对。慕容耀私底下承诺,即便与慕容歆撕破脸,也要完成先皇遗诏。但他始终觉得慕容歆的反对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好在最后玥儿想了个利用日食的法子,这才避免了一场与慕容歆的风波。他曾告诉过慕容歆玥儿身上流着大周姚家的血脉,身份绝非桑柔可比,慕容歆依旧不喜欢玥儿。为什么?
桑玥没有放过桑楚沐深邃的眸子里闪过的纠结和复杂,她乌黑的瞳仁左右滑动了一下,书写:父亲,当初朝廷要派监军北上,最初到底是谁的主意?
桑楚沐狐疑地看了桑玥一眼,如实相告:镇国侯林怀远。
林怀远,林妙芝的父亲?她又写:曹季恒是谁举荐去洛邑的?
桑楚沐的瞳仁一缩,写道:慕容耀。
桑玥垂眸,目光落在多宝格的一个白瓷青花瓶上,似在凝视,又似在沉思。半响,她的眸光渐渐变得深远而复杂,良久,紧了紧握笔的手指,力透纸背:放弃慕容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