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棠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从客栈的窗台往下瞥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正在打捞尸体的人们，微微蹙眉。便抬手把穆千凉拉离了窗边。
“走吧，别想了，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的话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莫棠转过头，对穆千凉眨了眨眼。
窗外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弯弯的眉眼，仍然是那勃勃的生机，让穆千凉一刹间看晃了神，稀里糊涂地被少女拉着下了楼。
“今天要去鹤央卖会。”少女说着，飞扬的眉眼昭示着这人的兴奋。
李城秋早就收拾妥当在楼下候着两人了。见人终于下来，便在前面引路，一行人直往鹤央拍卖会而去。
蛮荒里的拍卖场并没有太多讲究，稍作登记领了独属她们的号牌之后，她们便入了场。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三人都将自己罩在了一身宽大的黑袍里，低低的帽檐压下来，只能看见小半张脸。
此时时日已然不早，会场已差不多坐满了人。鹤央城的拍卖会虽然每月都会举行一次，但所拍卖的都是外界送来的蛮荒所没有的东西。故而每场卖会几乎都是座无虚席，大家都关注着拍卖会的动静，有什么好东西，必然是要和其他人争个头破血流的。
三人没等多久，便等到了拍卖会的拍卖师登上了会场中间的高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而是直接宣布了卖会的开始。
出现在展台的第一件拍品是一株灵药。
无论什么灵药，都是蛮荒这贫瘠的土地本无法孕育的。故而鹤央卖会几乎承包了整个放逐之地灵药的流通。虽然拍卖的这株灵药并不稀有，但还是一贯地引起了哄抢，如此一来，拍卖会的气氛也算热了起来。
莫棠第一次参加这类卖会，自是觉得新奇有趣得不行，饶有兴致地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喊价声，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有些手痒。
穆千凉自然瞥见了莫棠的意动，难得话多地嘱托了一句：“别胡乱出价。”
在她看来，莫棠的确是那种可以凭着财大气粗胡乱喊价的人。
听得这人的嘱托，莫棠微微挑眉，暂且，算是按捺下那蠢蠢欲动的心。等有更让她心动的东西拿出来，再过一把竞拍的瘾也不迟。
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场中的拍品上，因着鹤央拍卖会这一贯朴实利落的风格，整个过程进行得极快。展台上的物品如流水一般的送上来，又被换下去，转眼间整个卖会竟已过去了一半。
莫棠的注意力，也终于被端上来的下一个拍品吸引了。
那是一枚雕着奇怪花纹的戒指。
“这是一枚纳戒。”拍卖师的声音响起，“众所周知，空间符文繁琐而庞杂，一般的储物袋上有的便是最简化的符文。但纳戒，是凭铸造者高超的技艺把更为复杂的符文铸造在了更小的体积之上。故而这纳戒，就算是在外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纳戒？她倒是曾在书中见过这东西。
“木头，这纳戒在外界也算是稀有吗？”莫棠看向穆千凉，眨眨眼。
“的确稀有。”穆千凉答道，“但这东西铸造虽然复杂，却并没什么实质上的作用。”
不过是把空间符文寄托在了体积更小的物件上，就算纳戒的存储空间往往更大一些，但多带几个储物袋还是能有一样的效果。故而即便在外界，纳戒也是个有些鸡肋的存在，只有钱多到没地方花的贵族才喜欢在这东西上多花点钱。
蛮荒的众人显然也清楚这东西的实质，所以任那拍卖师如何鼓吹这纳戒的稀有，也鲜有人意动，以至于到最后，莫棠以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便轻松拿下了。
“为什么买这个？”穆千凉问着，眸中有些微不解。
在她看来，与其花这笔钱用来买这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是购入几株保命的灵药更有价值。
莫棠却冲她扬扬眉，理所当然道：“因为好看啊。”
这纳戒长得比储物袋好看，她喜欢，就买了，有什么不对吗？
好看……穆千凉在心里思索着，良久还是无法理解好看有什么用，最终便无奈地放弃了，将这纳戒和那双黑暗中一边笑一边哭着的眼一起，划入到了她必须要弄懂的名单上。
拍卖会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倒也出现过一些有意思的宝物，但莫棠似乎都不大感兴趣，就这样一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被送上了展台，她才饶有兴致地挑眉。
这送上来的最后一件拍品是一柄剑。
剑身上并没有什么花哨的符文，干干净净的剑刃安静地蕴盈着独属于金属的寒光，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是莫名地让人在目光触及到它的那一瞬，便下意识地颤了颤。
在这柄剑被送上来那一刻，整个卖场似乎都安静了片刻，然后，便是更为灼热的气息。
虽然这剑仔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那让人心悸的感觉却是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的。
即便拍卖师还没来得及对这把剑做一些简单的介绍，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必然是一件宝贝。
就在莫棠思索着要不要和其他人争一争这柄剑时，却听到了一声失神的呢喃。
“不世……”
她疑惑地转头，便见得穆千凉正直直地盯着场上那柄剑，脸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的神情，像是惊讶，像是怀念，像是困惑，像是……悲伤。
“怎么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人身上看到那么多的情绪。
不过转瞬间，穆千凉身上那奇怪的情绪便淡了下去，她微微垂眸，轻轻道：“那柄剑是我的。”
“不入人间，此剑不世。”
她本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这把剑了。
“你说，这把剑叫不世？它是你的？”莫棠惊奇地又去看场中那静静躺在展台上的长剑。
“是有人给你送进来的？你不是说不会有人送吗？”莫棠又看向穆千凉。
这人没什么表情，却好像隐隐约约叹了口气：“所以啊，我不明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场中的拍卖师已经开始为他们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介绍起来了：“这把剑，鹤央卖会鉴定不了品阶，但相信在场的诸位一定都可以看出它的不一般。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柄剑，大约是老夫见过的最锋利的武器。吹发即断，削铁如泥不过如此。这还是在没有注入灵气使用的情况下。若是诸位有幸让此剑认主，只怕得到的便是一柄绝世神兵。”
神兵认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有真正得到其认可，才能发挥出武器的真正实力。但不论能不能让其认主，这样的一把剑，没有人会不想要。
场中已经开始了激烈的竞拍。
莫棠皱眉：“看来你的剑还真是一件宝贝。放心，我替你买回来。”
说罢，便跃跃欲试地要参加到这一场争抢中，却被穆千凉拦住了。
“不必了，应是抢不过的。”她往第一排看了一眼。
莫棠跟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触及到那些有几分眼熟的身影时，不由得轻哧了一声。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食魇堂的人。当初荒河盟被围攻时，她曾见过那些人。
这几人中好像还有食魇堂的高层，这么巧合恰好都聚集在这儿，恐怕是早有准备。
“看来有些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在这儿等着了。”她眸光微寒。
这次卖会有这样的好东西，荒河盟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只怕有些人在背后搞了些小动作。
不过既然他们是冲着这把剑守在这儿的，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莫大小姐虽然腰包充实，但要与一整个势力的财力相争，必然还差得远。
“那你怎么办？”莫棠皱眉。这剑，总不能不要了吧？
穆千凉只淡淡扫了前面几人一眼，轻轻开口道：“要拿到一个东西，不止一个办法。”
“哦？”莫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双秀眉微微挑起，“我发现你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对我胃口了。”
穆千凉不置可否地微微垂眸，看着怀里不安分动来动去的小猫，眸光淡淡。
虽然明知抢不过食魇堂的那群人，但莫棠还是不介意膈应一下那几个人。明里暗里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抬价，嘴角翘起的弧度就没有消失过。直气得那几人连连回头望莫棠这儿瞪来，看样子要是莫棠敢继续喊价他们就敢现在就跑过来给她点教训。
莫棠倒是毫无惧色，又把价格抬到一个新的高度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往旁边一靠，无比自然地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依在穆千凉肩上，倒是毫无准备的某人身形微僵，而后又慢慢地软了下来。
即便再肉疼，食魇堂的人也不得不吞下这个哑巴亏，以超乎意料的价格把这把剑拿下后，几乎恨得牙痒痒。
但现下总算把这把剑拿到手了，他们终于松了口气。若不是鹤央拍卖行对买主的保护措施做得太好，他们又何必为了这柄剑大出血，直接抢来便是。
蛮荒本就是个无秩序之地，要想把拍卖这个行当做下去，至少得保证能安全地把货交到买主手里。故而只要你在鹤央卖会付清了该付的钱，便可任意挑选时间来取货。在此之前，你拍下的东西便暂由鹤央拍卖行保管。有着几大势力联手支撑，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有胆子来拍卖行抢东西。若是怕买下的宝贝被抢走，大可以等上几个月再在某个深夜里来偷偷取货，反正也不会有人知晓。
知晓了鹤央卖会这特殊的保护措施之后，穆千凉没什么表示。
她要拿的东西，没什么能挡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