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遮不住激动的心情。
为了让老头敞开吃,宋绵竹点燃了烧烤灶,把镖局的人也喊了来,愣是要办场宵夜派对。
刀叔得闻此事后,亦是止不住高兴,拉着姜大夫手不停感谢。
他可是本地人,通州是他的根儿,这里若是乱了,贺家的根基也会跟着乱了。
老道士撸着肉串,佯装不满:“光他出力了,合着贫道做白活儿的呗?”
“晚辈不是这意思,”刀叔失笑,“说起来,该是我感激道长才是,若不是您的参茶,晚辈也不能有再站起来的一天。”
宋绵竹忽然咳嗽起:“咳咳咳,这辣椒粉,真挺呛人,那啥,嫂嫂给倒碗绿豆汤呗。”
夭寿啦,她就知道俩人碰上,迟早要卖了自己!
“参茶?”老道士琢磨着这个词,瞥眼旁边一脸心虚的丫头,大抵是明白些,也不拆穿,乐呵呵笑道,“贫道的人参,确实好。”
刀叔听着哪里奇怪,为何只提人参,合该是药方更珍稀才对,只以为是老人家的癖好,便没当回事。
“给,慢点儿吃,没谁跟你抢,你不是说吃多了辣子,容易长痘嘛。”阮娴端来一锅绿豆汤,给每人都舀了碗。
放凉的绿豆汤,甜丝丝,又能去心火。
“嫂子你这就不懂了吧,有一种人啊,越不能吃辣,越爱吃,你说愁不愁人!”宋绵竹猛灌一大口,偷偷松口气,赶紧把话题扯开,扯得越偏越好。
“我看你是人小嘴大,刚是不是比我多拿俩烤腰子!”老道士盯着不放。
“您一个道士,吃啥大腰子啊,要吃也是我三哥吃。”
宋绵竹把羊腰子塞宋青川手里,换来夏薇草害羞的嗔骂,差点没再挨上小巴掌。
“嘶,奶的铁砂掌不用怕失传了……”她躲在树下嘀咕,忽然抬头看见什么,不由神情一滞。
隔着老远的天边,似有浓烟在升起,在夜幕中显得雾蒙蒙,着实扎眼。
“何处着火呢!”
不光是小姑娘瞧见,院里大伙儿很快都发现。
刀叔手按到轮椅把手,下意识要站起,想想自己那速度,又放弃了,忙喊着:
“老河啊,快带人去救火!”
“哎!”河伯喊了声,带着一帮小伙子跑走,宋青川紧跟在后面。
如今家中留的人手不多,希望火势别太大吧。
虽然吧,就看这架势,怕是不大可能。
“我也去……”
宋绵竹刚想跟上,被老道士拉住,送回阮娴怀里。
“你就别凑热闹了,多大年纪没谱儿嘛,城里衙役又不是吃干饭的,等着。”
他自己说着话,反倒先蹿出去。
那是真的蹿,没走正门,两腿一蹬,便从墙头翻走,姿态端是潇洒。
“老头嘴还挺倔,也不看看自己啥年纪!”
宋绵竹索性坐回去,继续烤肉串,等老道士回来,再犒劳一番吧。
这天干物燥,城内走水,其实不算啥稀奇事。
然此时夜深,居民们大都已安睡,就怕无人发现,再闹出什么人命来。
府衙最近忙于疫病之事,再加上要暗地里追查,人手分出去大半,属实不够用。
也幸好是镖局的人去了,火势大得离奇,一连三间铺面全映上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叫喊声,逃跑声,惊醒了半座城。
大伙儿纷纷拿上器皿去打水。
等到火势渐渐平息,天边已放起微光,场间只留一地废墟。
三间铺子被烧得干净,隐约可见的焦尸,让不少人白了脸。
府衙的人却是黑了脸,刚忙着救火没发现,此时心情沉重,打量四周后才发现不对。
这地儿可太熟了。
宋家。
烧烤灶依稀飘着小烟苗,许是刚熄灭不久,上面的铁架子还未来及拿去清洗。
堂屋桌上,摆着叠烤肉,被笊篱盖住,早已放到凉透。
老道士悄无声息翻进屋子,先给宋青川开了门,见他跑去烧热水,自己坐到屋里,一点儿没嫌弃,大口大口吃起。
宋绵竹打门前过,看见这一幕,不由揉了揉眼。
昨儿睡得晚,醒得却极早,此时还迷糊着哩。
再睁眼一看,唔,老头边吃还边冲自己乐,是她认识的老道士没错。
“快别吃了,忙了一宿,该吃些热乎的!”
她几乎用抢的给抢下来,把一碟肉串拿去灶房。
先蜕下肉块,重新煎热,再把馒头压饼,两面煎至金黄,肉往里面那么一塞,便成了香喷喷的肉夹馍。
那边宋青川烧好热水,泡了壶茶,几人又回到堂屋里。
宋绵竹牙也没刷,脸也没洗,就看着他们吃。
等俩人肚里有食,稍放慢动作后,她方才忍不住好奇问道:
“火势如何,到底是哪儿起了火,没出什么大事吧?”
其实自己也知,前面那句,问了也是白问,若火势不大,又怎会拖了一夜。
足足三四个时辰,啥玩意也烧没了吧。
老道士吧唧吧唧嘴,吃得很香,俩耳朵在此刻形同虚设。
宋青川喝口热茶,缓缓神,脸色不是很好看,甚至带上些莫名气愤。
“离咱家铺子不远,隔了两三条街吧,烧没了整整三间铺子,连带两边还烧塌两户。”
宋绵竹倒吸口凉气:“怎会烧得如此厉害!”
“是啊,怎会如此厉害,烧得又快又猛,压根来不及熄灭,就跟有什么在暗中助长火势。”宋青川手里摩挲着杯子。
没来由想到老家,那里也曾起过一场火。
宋绵竹面色凝重,也想到这里,城内房屋不比乡下,用得是泥胚稻草大梁木,城内多是砖瓦,不该烧得如此迅猛。
除非,浇过火油啊。
她嘴里喃喃重复:“到底是何人家恁倒霉?”
宋青川抬头看过去,厚重的嗓音带着深意:“这地方你也熟,正是怀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