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才家二孙子,喜中解元之事,只不消三日,便传遍了十里八乡。
在农村就这点儿,谁家没几个别村亲戚呀,村里出了个举人,连带自己脸上都有光,那是肯定要出去吹嘘一番。
别说是普通村民,便是村长宋茂学都不能免俗。
他考虑的自是比大伙儿都多,本来村里有学堂的事儿,便已经很让附近村子羡慕。
但因教书先生,不是女人便是孩子,并没有功名在身,因而总是会受到些非议。
那些个眼红的人,嘴又碎,可没少说村子的坏话。
说他们是做无用功,女子教出来的孩子,指定不能有什么大出息。
乔河村的村民们,是去扶秀课堂上听过课的,自是知道她是有真本事。
再者,绵丫头临走前特地指定此人,福气包说能行,那定然是能行呀。
然而外面人不知具体情况呀,那些个风言风语,差点儿没给他们气死。
大伙儿心里都憋着股气,这下子可算是能出一出,当然是宣传的更为卖力。
只要是能把名声传出去,村里有了文名,以后无论是娶媳妇,还是嫁闺女,腰板都能直起来嘛!
还真不用说,十里八乡都羡慕坏了,几年方才出一个举人,更何况是解元,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那是几十年都没出过呀。
宋解元一看便是念旧的人,刚放榜便马不停蹄回乡省亲,万一他要是能被请去学堂,哪怕只有短短数日,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啊,旁人能不羡慕嘛。
能得解元的教导,以后孩子得出息大发了吧。
这不,等到了老宋家宴客当日,所到宾客之多,简直超乎宋家人预料。
之前说得的是宴请全村,结果没想外村人也来凑热闹。
人还都不是空手来,甭管带的礼值不值钱,总是番心意嘛,那是万没有赶客的道理。
好在老两口早有准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活了那么些年,总听闻过哪个村子出过举人,又是怎样怎样的排场。
因而他们早就料到,到时候肯定会有外人来,按照规矩,凡恭贺者皆不能拒,无非是讨份喜气,本也没什么好拒的。
老宋家如今在村里,也称得上是“家大业大”,地里恁些粮食在,还真不怕被人吃穷。
这回宴席设在老宅门口空地上,太山好东西多,那是肯定不能让人进的。
乡亲们心里都有数,知道场面肯定不小,主动借起桌子长凳,摆了起码有十几桌。
还是老规矩,流水席嘛,除了主桌外,都是随便入座,先来先吃,吃完便走,不能耽误后边人。
夏薇草主厨,仨妯娌在旁打下手,俩兄弟帮忙端菜,宋青河作为主角,今儿他是肯定不能干活的。
家里长辈们则负责招待来客,孩子们是没什么安排的,看到有活便伸把手,没活便去带村里孩子玩儿。
宋绵竹再次荣升孩子王,以前她就是村里最跳脱那个,偏偏大人们都欢喜自家孩子跟她混一起,想要沾沾福气。
只是她太忙了,毕竟是创业初期嘛,能找到空闲,那肯定是找地儿一瘫,哪有心思出去跟小屁孩瞎混。
这次算是放开了玩儿,不带还不行啊,小屁孩太多,一不留神就随地小便,旁边可还吃着饭哩。
村民们是不讲究这个,老宋家可看不了啊,他们干净惯了。
阮娴出去跟亲戚打过一回招呼后,立马把宋绵竹给推出去,让她把孩子们管好。
“你就是这么教他们的?”宋绵竹揶揄看小沈。
沈宁远表情无辜:“我教的都是七八岁以上的大孩子,小娃娃不用上学堂。”
宋绵竹抬头想想,还真是,貌似还是自己定的规矩,主要还是地方太小,人手不够用,怕小娃娃耽误大孩子学习。
这么看,有必要办个托儿所,或是学前教育班?
不对,应该是卫生常识班,她觉得村里大人,也很有必要接受下教育!
“行了,行了,都跟我走吧。玩儿可以,不准乱拉乱撒,憋不住了要举手说出来!
那个小胖子,说你了,把鼻涕擦擦,搁那吸溜半天呢!
还有旁边那个,别再啃拇指啦,是咱家菜不够好吃嘛,怎么得,没你爪子够味儿呗,瞧那黑得!”
一大群孩子,满地乱跑,这桌上拿块肉,那桌上抢个鸡腿,一边吃还一边玩泥巴。
宋绵竹脑瓜子嗡嗡,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
这哪是当孩子王啊,明明就是当老妈子!
她烦得呀,早上刚梳好的双丫髻,顿时不能要了,松松垮垮挂在头上。
最后,她想了个损招,死道友不死贫道,跑去抓了几人来顶包。
孩子就该让孩子带,比如,自己大侄儿啊,这活儿他有经验。
开席之前,宋家人皆对付过几口,这客人到了后,他们肯定是没空吃饭的。
因而除了宋武俩兄弟跟老两口,在陪客敬酒外,其余人基本忙得没上过桌。
承恩今儿的任务,便是看好俩弟弟,偶尔给他们喂口菜,别让其乱跑。
没想小姑姑给他找了个好活儿,俩弟弟变一群,小脸肉眼可见郁结了。
他哀怨盯着小姑姑,然而回应是不可能有的,最多只帮其抓上沈宁远跟萍儿姐去帮忙。
宋绵竹捂着肚子,嘴里哎呦哎呦,溜去了茅房。
怪不得步僖老爱蹲坑,她好像找到原因了。
等到天色渐黑,夕阳照在红桌布上,仍没能驱散众人的兴致。
旁的村子中个举人,都能大摆三日流水席,老宋家出了个解元,自然是……绝不可能有的多余!
就这一天,便能把金氏看出心梗来,哪可能再多摆两日宴席。
她赶忙让孙媳妇点蜡烛、挂灯笼,左右就只吃一天,再多没有!
吃到后来,把客人带来的肉啊菜啊,统统给简单搭配一锅炒了,吃得底儿空便算散席。
也就是在乡下办酒席,来者送的礼,大都是些自家种的菜啊,买来的肉啊。
不然就宋家准备那些蔬菜,还真不够吃。
地里粮食虽多,那也不能光吃主食嘛。
他们知道来的人会多,但也没想到这么多呀!
还是对方敬酒时,才知其真正来意,原是为学堂而来,打着想把自己孩子送来的目的。
主桌除了宋家人外,只坐着村长,里正,以及些辈分大的族老。
闻听此言,他们是脸露得意,感觉狠狠出了口气。
让你们之前看不起咱村子学堂,现在想进来,门儿都没有!
学堂虽然是宋家办的,但外面人不知道呀,还以为是归村子里管,话里话外都在问村长意思。
宋有才当然听过那些风言,老头虽然喝多了酒,可心里不含糊,坐着旁边默不出声。
接收到村长宋茂学的暗示,也只回了个“放心”的眼神。
这事儿吧,谁起的头,当然听谁的意思,让绵丫头做主,村里肯定没谁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