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爹微微抬头,眯着眼打量说话之人,心里万千思绪划过,忽而咧嘴一笑。
“还能是谁指使,通州府衙要剿匪,老兄莫不是没听过?反正都是要死的,老兄不如借脑袋于我一用,待拿到赏银,以后逢年过节定给老兄烧纸钱。
他嘴角上扬,唇上渗出血珠,笑容显得诡异莫测。
旁边站着的光头立马大声呵斥。
“好大的狗胆!竟敢诅咒咱大当家!老犊子,我劝你趁着有气赶紧交待,不然待会想求饶,怕是都张不了口!”
匪首眼神深沉,良久后一挥手,待得光头讪讪闭嘴后,方才缓缓道:
“不可能是府衙,他们没那个本事,你身后究竟藏着何人。”
苏老爹笑得神秘,“老兄,大家都是给别人办事的,你能做的了初一,便怪不了旁人做十五。”
其实心里比他还纳闷,自己身后有什么人,自己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是宋家那边?
唔,最神秘便是镖局那几个小伙啦,可他们,不提也罢!
自打主动被抓进来后,成天晚上带着酒肉来引诱自己,偏生只给吃一两口,说是怕喂养得太好,装不出虚弱的样子,给贼匪们看出破绽。
你说这气不气人!他倒宁愿饿个三天!
大抵是近墨者黑,苏老爹竟神奇的溜号了。
而匪首却是听出话里重点。
自己这么大个寨子要养,平时除了劫过路钱,确实也会帮些大户,做点见不得人的事。
莫不是因此得罪了谁?
可能轻松被自己下手的人,哪有什么背景显赫的啊。
“给别人办事?我给谁办事了,老兄不妨说得明白些。”
“啊对!你有本事说出来!个老鳖孙,我看你就是吹牛!”光头在旁帮腔。
苏老爹瞥眼光头,舔舔嘴唇,目光瞬间变得犀利。
“去年八月,乡试之前,曾有一书生于此处被人断腿。”
威牙山脉周围,虽大小匪窝不少,可最大的头目却只有一个,那些小喽啰不过是听命行事。
他这回来到通州后,拖了不少关系大厅,最终把目标放在此处。
光头不以为然道:“啥书生啊,都大半年前的事咯,这会儿才来报仇,我看你莫不是瞎说得。”
每年赴京赶考之人多如牛毛,而途径通州的商客,更是一月便有十好几波,这去年的事儿,啷个还能记着嘛。
再说要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岂会有仇过了这么久才能报?
苏老爹不言语,死死盯住那匪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方才说完那句话后,此人下意识挑了挑眉。
他还记得那书生!
诚如光头所言,若真是寻常劫道,一介匪首岂会记得一普通书生。
“你是为他而来,那书生到底是何身份?”匪首握拳抵唇,咳得越发厉害。
“是你惹不起的人。”苏老爹继续装神秘,虽然不知对方在脑补什么,但他乐得趁机套话。
“不是,老大你还真信他的话,我看着这老鳖孙就是想诓你……”
光头话没说完,便被匪首呵斥住:“行了,你先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旁边那几个小弟,早就不耐烦了,“对对对,下去吧,你这话唠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老大发问都敢打岔!”
这都到什么时候了,眼瞅着官兵要打过来,还搁这儿耽误功夫。
要不是他会打铁,山寨没他不行,早就要被围殴啦!
光头委屈闭上嘴,心说自己虽然话多一点,可是一颗忠心向老大啊,太伤心啦!
一个魁梧的光头,耷拉着脑袋往寨子后面去。
那副顾影自怜的样儿,瞧得在场众人皆打颤。
呕……
苏老爹也是卡了壳,好好的气氛变了味儿。
什么毛病啊,到哪儿都少不了脑子有包的人。
匪首不自在挺起脊梁,原地来回跺了几步,面色重新变得严肃,厉声喝道:
“我不光是听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这屎盆子没道理全扣我头上吧?”
苏老爹眯眯眼,找回点剑拔弩张的感觉,“老兄此话有道理啊,若是你肯道出是受谁指使,其实,还有的商量。”
“你此话当真?只要我说出主谋,你背后的人便愿意收手。”
“那是自然。”
场间忽然沉默下来,只有匪首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他面容扭曲,明显陷入极度的心理挣扎中。
苏老爹笑容怠懒,却是在心里骂,商量个屁!
你下的手,不找你找谁,烧人放火的事都做了,这会儿还喊起冤,真是长了见识。
再说他也不知该找谁商量,自己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还纳闷着哩。
不过有一点奇怪,他本以为此番询问会有难度。
最大可能是幕后之人手段通天,要么咬死不认,要么一无所获。
毕竟一路行来,府衙莫名其妙的剿匪,大张旗鼓的征集人手,以及入山脉后的轻松剿灭,无一不透着古怪。
怎么这会儿才套了两句话,对方便有坦白的架势??
跟自己想的,它完全不一样啊……好像过于顺利了吧……
被围在中间俩人不说话,外围的小弟们干着急,恨不能扯着老大脖领子,在其耳畔大喊。
可别犹豫啦,再犹豫命都没咯!
只是他们没敢喊出口,远处却传来狂呼声。
“不得了啦,官兵又来啦!快,快戒备……”光头在尘土中狂奔。
不知从哪射出个飞奔,准确扎在他屁股上。
“哎呦!救命啊!”
“你个龟孙子,有胆别跑啊,刚尿的不是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