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宁县蟹宴初始,暗地造就青山居士大名,再到春日宴上金句倍出,如今又狂刷颜承文好感。
宋绵竹为了给二哥扬名铺路,可算是煞费苦心。
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家连个小门小户都称不上,在没来通州前,说到底不过是乡野村民。
偏生迟早要陷入一场巨大的漩涡中,稍有不慎便是个粉身碎骨。
既然逃是逃不掉的,便只能迎难而上,索性这次,宋家有她守着。
远在数十里外的宋青河,不知小妹为自己做了多少努力,此时他正领着一大帮人,在深山老林中兜圈子。
高峻的山岭下,有着一处静谧的森林,人群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四处可谓是杳无人烟,别说是啥山寨的影子,便是连飞禽走兽都极为少见。
眼看着大部队一直在做无用功,好些衙役神情郁结,可他们没法说,只能连连把目光落在自家头头身上。
曹横才是脸黑到了极至,思索再三后,终是忍不住退到后面,皮笑肉不笑道:
“宋先生,这地方咱已经搜过三趟了,我觉着,那山贼不能把窝设在老林子里吧。”
他的确是佩服宋先生才智,有意与其打好关系,能睁一眼闭一眼的地方,皆不愿与之计较太多。
可凡事总得有个量吧。
这一连在山脚下转悠多日,兄弟们私下间早发起牢骚。
曹横就是再想闭眼,也得顾虑些手下人的看法啊,总不能出来当个差,把自己威严全搭进去吧。
而那些个帮闲,肚里没有二两墨,只会以为自己这个经承,居然怕了一个穷酸秀才。
宋清河朝人微微一笑,“曹经承稍安勿躁,山寨或者不在其中,但此处定然藏有玄机。”
曹横也不想急啊,可这出来快一月了,谁不想着早点回去啊。
唔……那些江湖莽汉除外,全场属他们最悠闲自在!
本来了,府衙派人出来时,并无下死命令,就是说,剿匪成功与否压根不重要。
在他想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先探听探听情况。
毕竟只有三百来人,说是去剿匪,连曹横自己都觉得是笑话。
可偏偏队伍中多了位宋先生,竟真的指挥众人,不断成功剿灭零散匪窝,算是断了威牙山寨外围的爪牙。
若不是被功劳冲昏头脑,曹横压根不会领着人深入,那威牙山寨可是有上千人的大匪窝。
谁想这马上要到地方了,他还想再看看宋先生会有啥好计谋,结果却是带着众人在山脚打旋儿。
也不知究竟在找些什么。
“宋先生所言深奥,恕在下不太能理解,可否详说一二?”
“曹经承,上面便是威牙山脉最为险峻的一峰,依地形看属实易守难攻,若你是那匪首,会将山寨设于何处?”
宋清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问题,接着复又指指脚下。
“而此山脚处,密林几乎环绕半座山峰,依势生长蔓延至山背,你说咱们可否能在其中,找到一条上山的路?”
听完两个问题,曹经承目光闪烁,他听明白了,但也只是听明白了。
很多事情都有其不确定性,在未成定局前是不能作为答案的。
他又不是傻子,早就发现队伍中少了人,只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宋先生究竟为何拖延时间,原因可不好说哩。
曹横心底多有猜疑,面上还是很好说话,笑着点点头道:
“原是如此,差点误会先生。若我是匪首,自然会将山寨设于此处,要真能偷偷摸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那便是再好不过。”
他声音嘹亮,不光江湖好汉们听到了,衙役跟帮闲们也都听到了,方才还不满的人,这会儿露出明悟。
当队伍再次行走起来,众人身上那股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打完威牙山寨便能回城,若真能一举剿灭匪窝,想想也知是多大的功劳啊。
曹经承跟宋参谋吃肉,那他们总能捞上点汤吧,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说不得还能分点赏银,该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曹横说完话便离开,宋清河跟苏姜走在队伍中间,领头是衙役,身后是江湖人,离得都比较远。
俩人并肩走在一起,苏姜手中拎着把砍刀,时不时将挡路的荆棘树枝拨开。
“他好像对你,特别客气。”几片叶子落在苏姜肩头,她盯着前面某个人的身影,一时没有察觉。
“确实有些刻意。”宋清河轻轻替她拿开,目光中带着深思。
没有曹横方才那一句,队伍里迟早要出问题。
苏姜把目光收回,状似随意打量四周,在用刀劈去身旁一处枯枝后。
她不经意用手撑了把老树,目光在低矮处的印记上快速扫过,神情变得严肃了些。
“还真给我爹找到个好地方,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你找到正确的路呢?”
“恩,他在这里留了不少踪迹,有真有假,费了我不少心思。”
宋清河扫视几眼队伍,岳丈跟媳妇都是猎户出身,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这森林。
“既如此,不如直捣黄龙,时间若拖得太久,反而会生出变故。我有预感,此行不会太难。”
俩人对视一眼,忽然加快了脚步,只是这幅度并不大,乍看不明显,可渐渐却变成了苏姜在前领路。
旁人没觉有什么,大抵只有曹横第一时间发现,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宋清河身上。
此时依旧是不动神色,只装作不知,且看对方要领众人往哪儿去。
这些日子以来,曹横不断在思考一个问题。
通州附近匪窝盘踞多年,府衙没少接到行商队伍报案,然而在诸多考量中选择了置之不管,只要别出人命大案,双方且相安无事。
为何这会儿,上头突然要剿匪?
剿匪就剿匪吧,竟不派遣驻城军,而是让衙役领着三百帮闲打头阵,这简直是痴人说笑。
若不是有那些江湖莽汉在,哪怕是有宋先生的妙计,也必定是死伤惨重,败北而归。
他是想来想去,最终只能想到一条,出发之前上头特地交代,此行一切听宋参谋指挥。
曹横很快想通其中关节,只要剿匪之事一旦功成,那便是把最大功劳,安在了宋先生头上。
难怪此行如此顺利啊。
不光宋清河等人察觉了异样,他同样也察觉到了。
只是在曹横的猜测中,还以为宋先生是哪儿来的大少爷,此次行动完全是为对方量身定做。
人家可是秀才啊,就这文才,迟早得是举人,便是博个状元也不稀奇。
到时候一旦入仕,必定是为文官,大晋如今重文,可他偏偏还有军功在身。
两项并重,前途不可限量啊。
因而他才一直对其诸多谦让,也算是提前套套交情,哪怕是自己想岔了,也没得亏嘛。
那剿匪的功劳,肯定是不会少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