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宋家的惯例,每当结束耕种后,便要齐聚一堂,众人好好吃上一顿,算是犒劳连日来的辛苦。
而这点恰恰是老道士最为看重的,他成日起早摸晚,跟着大部队去太山种地,可不就是为了这一顿嘛。
老头眼睛瞟向山上,嘴里念叨着:“烤鸭,叫花鸡,跳水鲈鱼,麻辣兔肉,再来个红烧酱肘子,自家人聚聚而已,别弄太多菜,差不多就行咯。”
声音之大,连十米外的宋绵竹都听见,不由扭头去看她爷奶。
俩人额角青筋直跳,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她咂咂嘴,衷心提醒道:“您老还是别作了,小心把自己的高人风范,全给作没了。”
一点五个菜,且全是大荤,谁家敢这么造啊,又不是要成亲摆宴席!
“行,就做这些,咱再添几个菜!”金氏咬咬牙,居然真应了下来。
宋绵竹正在努力瞄准远处的木板,闻声手一抖,一枝袖箭凌空射出,从宋双全双腿中穿过,射到其身后的工棚上。
把人给吓得呀,声音抖得转了八个弯,“绵丫头啊,小叔最近好像没犯浑,不用这么吓唬我吧!”
“哎呀,抱歉抱歉,手抖了,纯属失误!”宋绵竹连忙腆起笑脸,转头却朝人小声嘀咕,“我小叔运气可以呀,这都没中,若是稍微往上点……”
贺闻轻咳一声将其打断,神色间露出些许尴尬,话虽没听完,意思却是很明了。
小姑娘是真大胆啊,啥话都敢往外冒,有时候也挺让他觉得头疼。
扶秀憋了一肚子笑,赶紧捂嘴溜了,少爷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自己还是去整理书库吧。
“知道她准头差,还敢往旁边凑。”宋老汉在工棚里摇头。
他可学精了,别看孙女好像是有进步,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岔子,还是找个能遮挡的地方为妙。
“我那不是被奶吓得嘛!”宋绵竹刚巧走过来,顿时不服气道,“五个大荤不够,还要再添菜,这肯定不是我奶!”
她脑子一抽,跳到金氏面前,抄起个茶碗,摆出个收妖的架势,“呔,何妨妖孽,竟然敢冒充我奶,速速报上名来!”
“作死啊你!”金氏舞着铁砂掌,把小姑娘赶成了丧家之犬。
宋老汉脸部抽搐,要笑不笑的样儿,别提有多丑,老伴儿跟孙女,他一个都得罪不起,若是此时笑出来,等会儿挨批的就是自己啦。
大伙儿笑得笑,拦人的拦人,倒把正事给忘了。
老道士在边上干着急,别介啊,继续说菜的事啊!
宋绵竹钻到桌子底下,还把贺闻拉到身前来挡住。
俩小侄子在旁边玩,瞧着有趣,以为小姑姑在跟奶玩捉迷藏,也钻了进去。
然而那桌子实在不够大,三人挤作一团,倒把宋绵竹给挤出来,差点没被贺闻踩着。
小姑娘趴在地上,冲金氏拍马屁,“我奶勤俭持家,是会过日子的人,居然提起要做一桌子好菜,定然是有原因的。”
“那是,算你猜着了。”金氏没好气把人拉起来,拍拍她衣服上的灰,觉得这孙女真是没法要了,谁家姑娘在地上打滚啊!
也就贺小哥瞧着不嫌弃,还拧了帕子让她擦手,干脆送给他得了,省得成天让自家担心。
老太太的心思,一天能变八百回,孙女作怪的时候,恨不能马上把人嫁出去,但大多数时候,心里还是很舍不得,觉得把人留成老姑娘也不错。
“啊,还真有事啊?”宋绵竹哪知她心思百转千回,在忙着把俩孩子给捉出来,桌子底下可不咋干净啊,好的不学净学他姑。
“我是想着,咱家也是时候办喜事,索性放一块儿得了。”金氏眼睛瞥向一处。
宋双全还在那儿心疼,虽然没受伤,衣服下摆却是被射穿,此时没听见下闻,不由抬头随口问道:“啥喜事啊?”
他错愕发现,大伙儿竟然都看向自己,顿时一个激灵明白过来,脸上露出狂喜,磕磕巴巴道:“我……我的好事啊?”
“可不就你嘛!”大伙儿齐接话。
金氏之前提议,要把老屋让出来,给宋双全当婚房用,只是忙于春耕,方才没抽出空闲,替俩人把婚事办了。
如今农忙告一段落,书也抄了有月余,是该给学子们放个假了,那书库里少说有几千卷,估摸得打长久战,总得让人放松下。
等俩人成亲后,还得搬回县里住,到时候再让学子们回来呗。
宋绵竹一直觉得,这就是典型的形式主义,可她不敢说呀,怕再被赶到桌子底下,只能是鼓掌欢呼恭喜小叔。
几人商议后,决定在村里请个媒婆,陪同金氏去往冯氏那儿,定个黄道吉日,好把喜事给办了。
“贫道掐指一算,三日后便是难得的好日子,宜嫁娶,若二人在此日成亲,定能白首相携,子孙绕膝。”老道士捏了个手印,说得煞有其事。
“哎呦,那是有点赶了……”李氏凑过来跟金氏嘀咕。
寡妇嫁人,虽不用大操大办,该有的龙凤蜡烛之类,还是得有的。
不光要上门正式说亲,还需得宴请些亲朋,说来简单,事儿也不少。
“那我现在就去找谭婆子,明儿便去冯氏家,老头子你去告知村长,请他来吃喜宴,当给全子做个见证。
绵丫头,你去通知白老爷子一声,让学子们明儿早上便回去,辛苦几个孙媳妇,把老屋给好好收拾下。
全子你跟着你大嫂,去趟集市,把该买的都买好,她比你懂。”
金氏当场拍板,把一家子都给动员起来。
几个女人商量着,那天还要做些啥菜,这也算是人家头回上门来,喜宴可不能抹了面子。
老道士笑得山羊胡一抖一抖,宋绵竹十分怀疑老头刚刚的话,只是为了能尽快吃席!
然而她往女人堆里凑了几次,都被她奶给轰走,完全不给说话机会。
“小孩子家家,乱打听啥,等你到了年纪再来!”
宋绵竹撅着嘴,被贺闻给薅走了,继续她的练箭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