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卧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李虎,那里没有畏惧,只有如火般的憎恨。
今儿他受到沈宁远的暗示,趁着爷爷睡着,本已脱身要前往西柴房。
谁想路过荒地时,竟见到有人从地窖中上来,手里还拎着个昏迷的孩子。
他心里慌张,反应却不慢,瞧见旁边有马车,立马躲到板车下。
结果这一藏,便听到了个大秘密,那孩子竟然便是刘三毛,一直被藏于此中的地窖!
不仅如此,他还从中得知到,这伙人贩子今夜要将其运到别处。
马车旁不断有人来往,十六看着一个个孩子,被塞到木箱里,其中便有小十九。
他心里有把火在烧,却属实想不到好办法,眼见车队要离开,自己身形要暴露,万般无奈下只得扒在马车底。
一路前行,十六努力把身子卡在木板间,紧紧扒住缝隙的小手已然渗出鲜血,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车队竟然停了。
接着便是一片刀光剑影,无人发现马车下有个小脑袋,把周遭一切尽收眼里。
他的目光追随着李虎,当发现那人要带走刘三毛时,瞥见不知谁掉落在地的长刀,十六忽然想起那日,绵竹姐持刀时的英姿。
向来谨慎的孩子,来不及细思,做出平生最为大胆的一个举动,他迅速钻出车底,带血的小手捂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朝那边劈砍而下。
然而终究是鲁莽行事,被人踢倒的那一刻,十六神奇的发现自己并不害怕,除了对眼前人的憎恨外,唯有对绵竹姐的歉意。
她找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打算,若是不能将人贩子绳之以法,该会是多么的失望啊。
李虎用脚踢飞十六手中长刀,单手抽出自己腰侧的凶器,虽知不该在此浪费时间,却还是忍不住狞笑出声。
很多时候,很多事,仅在一瞬间发生。
当长刀劈向那张染尽尘埃的小脸时,一枝天外箭呼啸而过,穿过树林直奔李虎眉心。
然而意外发生了,路旁的草丛里忽然扑出一个身影。
他佝偻了半辈子的腰身,在此刻终于挺直,用自己的胸膛迎向刀锋,就势将李虎扑倒在地。
鲜血顿时喷洒而出,连同刘三毛皆是染了满身红。
李虎眼睁睁看着一枝利箭,从自家头上飞过,扎进后面的大树上,竟是入木三分。
他惊骇之下,不由全身僵硬,被姚老头把刘三毛抢走,都没能做出反应。
十六看着血糊糊的人,把刘三毛抛到自己身旁,大呼快跑,又反身抱住李虎不放。
他嘴唇嗫嚅,很想要喊声爷爷,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这时候,严厉终于赶到两个孩子身旁,将昏迷的刘三毛搁到箱子中,又将十六给抱到板车上。
此处孩子众多,与其护着一人,不如守住马车,不让歹人靠近即可。
“救……救他!”十六嘴张了半天,终是发出一声嘶吼。
严厉抿着嘴没有说话,提刀护在马车旁。
人都伤到那程度,救不救其实并无区别。
衙役们顶着刀光,迅速围到马车旁,王三一把格挡开长刀,眼见已有不少同僚受伤,怒声喊道:“尔等凶徒,还不束手就擒,可知袭击官府中人,乃是大罪!”
他这么一说,那伙人贩子顿时攻击的更凶猛,拐卖罪还有的商榷,如今罪加一等,却不知还有没有活路,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啊!
双方焦灼间,李虎已经回过神,将身上半死不活的姚老头给推开,从地上爬起来时手脚还在发软。
他惊魂未定扫视四周,弯着腰混进人群中,总觉得不知何时又会有箭冒出。
“爷爷……”十六双眼失神,跳下马车,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在地上用手推姚老头。
严厉正奋勇杀敌,一个没看好,便让孩子出了保护圈,他心头焦急,连忙要去把人拉回来。
就在此时,有一少年从天而降,席卷着落叶站于十六身前。
他手持弓箭,微眯双眸,似有恼怒,只要出手便要见红。
李虎一看那箭,便心惊胆战,往后连退数步,偌大的汉子身体抖如筛糠。
衙役们虽不认识少年,却瞧得出来是友非敌,见其如此厉害,气势得到了振奋。
而那伙人贩子则是吓破了胆,把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箭,这谁顶得住啊!
眼看衙役们还围在马车旁,顿时生出四散逃窜的心思,这时候也别多想了,顾着自己的命要紧啊!
李虎被两个心腹护着,眼神里全是毒辣,唯有引起混乱方能趁机逃窜,既然已经不能带走刘三毛,那便让人永远留下吧。
那些木箱底下,可都铺满了稻草!
他挥手做了个动作,本要逃窜的人得到指示,纷纷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朝马车的方向投掷而去。
更有心思歹毒之人,顺手将腰间水袋打开,泼洒于身前的草丛树木间。
“糟了,是火油!”不知是谁喊了声。
夜幕之下,火光顿时连成一片。
惊醒了沉睡的永兴县,打更人四处奔呼着,城外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