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夜,天上的月亮格外圆。
县城里已是人声鼎沸,十里长街灯火辉煌,集市上熙熙攘攘,叫卖声连成一片。
老宋家一行人进城后,正好路过西集市,准备寻摸处个吃饭的地方,他们可还没吃晚食哩。
老两口是觉得一顿不吃也行,但架不住孙女那个小磨人精啊,非要说难得出来玩一趟,啷个能不吃点好的哩。
这外头的东西,自然是要比家里头贵的,金氏满心的不愿意,全被贺小哥的一句他请客,给浇了个干净。
“哎呦,这怎好意思哩。”
小老太太嘴上客气,身体却是很诚实,已经开始四下张望,比较哪个摊子看起来更好吃些。
贺闻表情淡淡,声音却透着温和,说自己在宋家住了多日,一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聊表心意。
“唔,还是让贺小哥破费哩。”
宋老汉眼瞅着孙女无比自然的接过贺小哥的钱袋子,心情很是复杂,颇有种自家的白菜快要没了的感觉。
“不破费不破费。”宋绵竹抢着帮贺闻回答,她手里踮着钱袋子,笑得像个暴发户。
几人说着话,步子却没停,想停也停不了,街上人实在太多了,大伙儿皆是顺着人流行动。
老两口一人牵着个小的,阮娴紧紧拉着承恩。
小猕猴跟小松鼠,一个爬到铁柱肩上,一个钻进了宋双全衣服里,坐高点才不容易被挤到啊。
“咱去那儿吃吧!”宋绵竹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一处喊道。
许是元宵灯会的原因,西集市中竟多出个夜市摊子,有点类似现代的小吃街。
沿着街道摆了一溜烟的方桌长凳,四周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子,好些人买了吃食便随便找张桌子坐下。
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觉得亲切啊!
金氏点点头,觉得这主意好,小摊子卖的吃食肯定比店里便宜啊,虽说不用自家出钱,那也不乱花销啊。
他们找了两张空桌子,询问过附近的摊主后,将其并在了一块儿,欢欢喜喜落了座。
陈鹏站着没动,借口说香椿还在家等着自己哩,就带孩子们先回去啦。
其实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家跟那少年可没啥关系,哪能让人家请客啊。
他还是不够了解老宋家跟贺闻的为人,要是知道就不会这样说了。
莫说陈家跟老宋家还算沾亲带故,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仅凭着他帮自家做活,宋绵竹便不会吝啬一顿饭嘛。
而贺闻更是从不会在意身外物。
陈松听话走到自家爹身后。
陈莲拉着宋绵竹的小手不愿离开,她可以不吃饭,却不想跟小妹妹就这样分开呀。
说好的要一起逛花灯会呢!爹咋还晃点她呀!
老宋家哪能真让他们走啊。
金氏连忙拉住人,不由分手将俩孩子按在凳上,连说今儿头一回见面,必须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啊。
李氏挥挥手让陈鹏去把妹子喊来一起,她是知道陈家就住在城西这片的,走过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陈鹏推辞了好几次,都被宋老汉给打断,非说要真走就是看不起自家。
“陈叔,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贺小哥跟我那是铁瓷,我叔叔就是他叔叔嘛。”宋绵竹心情一好,就容易满嘴跑火车。
贺闻默默瞥她眼,突然很想把钱袋子收回来。
老两口齐齐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没救了,谁跟你是铁瓷啊!
铁柱向旁边茶摊要了壶茶,正在给陈家兄妹倒茶,听到这话,双手狠狠抖了下,差点撒到陈松裤子上,慌忙给人道歉。
陈松无辜瞧着大表哥,觉得他笑到要抽抽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真心实意的致歉。
一句话惊了全家人,宋萍赶紧给人嘴捂住,把宋绵竹拉过来坐下,生怕她再语出惊人。
陈鹏见他们乃是真心实意留自己,而不是说客套话,便没有再多做推辞,笑着说那行,自己回去喊香椿。
宋绵竹再次兴奋站起来,问大伙儿要吃些啥,她去给买来。
众人都笑,说她想吃啥就买啥,咱家就属她嘴叼,她选的准没错。
小姑娘噘起嘴,一手拉着个小姐姐跑了。
李氏赶紧推了把儿子,哪能让几个小姑娘独去啊,要是遇上啥心怀不轨的人咋办。
然而当铁柱站起来时,余光中有一身姿挺拔的少年,早已坠在小姑娘身后。
“那我还用去吗?”铁柱回头看他娘,换来一个白眼。
这不废话嘛,人少侠都跟着了,还能出啥问题啊。
小姑娘今儿是真兴奋,比仨孩子都兴奋,一会儿问宋萍想吃啥,一会儿跟陈莲嘀嘀咕咕。
驻足在火树银花的街头,她忽然发觉自己来了这里后,好像爱上了热闹。
人间烟火,最是撩人。
不大会儿功夫,几人买了煎鱼、炒兔、炸豆干,还让面摊老板给送去几碗阳春面。
不知从哪来的兴致,宋绵竹竟学起旁人讨价还价。
她长得喜人小嘴又甜,也不是真的要让人便宜,至多是说能不能多绕上些。
摊贩们被哄得很高兴,大都愿意多给些分量。
这番娴熟的操作,直把两个小姐姐看呆啦。
贺闻始终游离在小姑娘身旁,帮忙端着吃食,也不知从何时起,藏在他冰冷面容下的小梨涡,悄悄浮现。
等到陈鹏跟李香椿赶来时,桌子上已摆满吃食,宋老汉热情招呼俩人赶紧入座。
金氏却是拉着孙女的手翻来覆去的看,说明明瞧着不大,咋缝隙忒大,虽然是贺小哥的银子,你不能乱花呀,啷个能买恁些啊,吃不完可咋整。
宋绵竹很无辜,把手缩回来,指着桌子夸张道,“就这?有贺小哥在,还用担心吃不完,奶你真是想太多!”
贺闻接过旁边摊子送来的包子,依旧是面色淡淡耳尖泛红,“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