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话让曾氏惊讶了,往年来的时候,可没带过啥肉啊,也就是几斤米面罢了。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闷不吭声进了屋子,把宋武他们带来的几包东西打开。
里面果然放着一条腊肉,还有五六斤米面,一包红糖,跟一些炒制的山货坚果。
算下来得值好几百文钱,这大女儿家是发了什么横财不成,竟舍得给娘家如此花销了。
人再走出屋子时,曾氏这才仔细打量了几眼,一下就看出问题来了。
今年闹雪灾,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可大女儿家几人却是穿着新棉袄,个个面色红润,瞧着竟好像还多长了些肉。
“唔,难得姑爷过来一趟,进屋喝碗茶吧。”曾氏可算带上些笑脸,悄悄给自家老头子使了个眼色。
李大海看懂了曾氏的意思,大女儿还真带了腊肉过来,虽然心里还是不满,但看在肉的份上,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几人进屋入座,一张八仙桌四张长凳,李大海自己占了一张,李富山占了一张,剩下两张给李氏两姐妹夫妻,至于带来几个孩子,那是只有站着的份。
李氏有心让小侄女坐下,宋绵竹摆摆手说自己坐一路牛车了,腰酸背痛的,还是站会儿好。
曾氏端着茶碗进来,闻言看她眼,嘴里嘀咕道:“坐车还能坐累着,可真是精贵的很。”
“娘你咋能这样说好了!我家绵丫头从小身子弱,可不就得精养着!”李氏立马回呛。
站在后面的宋绵竹,摸了摸自己肉肉的肚皮,尴尬笑笑,亏得大伯母说得出来,就自己如今这体格,村里一般的小孩儿可打不过。
曾氏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给每人倒了一碗茶。
大女儿今儿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往可没见她对婆家人热乎过,要不是看她带了不少节礼,自己早要骂人了。
李大海掏出腰间挂着的烟杆子,吧嗒吧嗒抽起旱烟,顿时屋子里烟雾缭绕,呛的陈莲咳嗽了好几声。
然而老头横了她一眼,压根没当回事儿,抽几口烟,问起两个女婿,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做啥子营生。
李香椿心疼闺女,便让陈松带她去院子里玩。
李氏一看这不行啊,给桌上的花生抓了一大把递给宋绵竹,也让她跟铁柱去院里。
自家公爹可都为了小侄女戒了烟,哪能让她在自己娘家被熏着。
几个孩子出了门,李大海沉着脸没发话,但瞧样子是不高兴的。
旁边李富山阴阳怪气道:“几个女娃娃而已,看给你们惯得,以后还不是得嫁到别人家去。”
陈鹏想说话却被李香椿给拉住了,倒是李氏一点没让步,立马朝人翻了个白眼。
“咋的啦,咱家绵丫头就是娇贵,全家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碍着你什么事了!”
李富山被噎了下,不依不饶道:“说得倒好听,他们老宋家全是穷光蛋,养个闺女还能咋精养,我看就是矫情!”
“穷光蛋买得起牛车,买得起腊肉?有本事咱带来那些的东西,你都别吃啊!”李氏讥笑道。
带的节礼说是孝敬爹娘,其实全进了李富山夫妻嘴里,她早就不满很久了。
这个弟弟就是那吸血虫,整日游手好闲,娶个媳妇也是好吃懒做。
不过老两口自己愿意受着,她这个不被重视的女儿,自然不好说什么,反正是别想吸咱家血就是哩。
“行了,大过年的,别一见面就吵嘴,”曾氏打了个圆场,试探着问宋武,“听香芹这么说,亲家如今日子过好起来咯?”
“可不嘛,我那侄子侄女做了点小生意,如今日子过得别说多舒服,你看看这新衣服,可都是他们孝敬的。”李氏抢着回答。
宋武性格实在,要让他说话,岂不是给家底都漏了,就她爹娘那性子,要知道自家也在做生意,今儿不给剥层皮都别想走。
“那牛车不是你们的啊?”李大海闻言有点失望。
“咱家哪买得起啊,是从老二家借的。”
李氏一打眼就能猜到老头在打什么鬼主意,估计刚刚看到牛车,就在想着怎么给留下来。
果然李大海脸色更难看几分,使劲抽着旱烟不搭理人了。
曾氏心里也是腻歪,原以为大女儿家出息了,原是沾了婆家的光啊。
这么一想,老两口的态度又变回以前,没聊两句便赶人去灶房做饭去了。
大女儿是个不亲娘家的,从不会把婆家东西往回扒,养了也是白养,懒得给她好眼色瞧。
二女儿虽然也是个小白眼狼,但好在二女婿会来事,家里日子也富裕,每回来带的东西可都不少,因而曾氏对他们会要好上一些。
李氏没说什么,起身便出了门,她在娘家是从小做活的,都已经习惯了。
院里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宋绵竹解了根头绳,在教他们玩翻花绳。
瞧见人往灶房走,她奇怪道:“大伯母,你去做啥子呀?”
“我去做饭哈,很快就好,绵丫头要是饿了,就去堂屋吃些点心吧。”李氏笑呵呵回话。
宋绵竹却是把人给拦下了,她从一进门就瞧着不对劲了。
哪有回门的媳妇,到了娘家还要自己做饭的,就算是心疼自家娘,那不是还有弟媳妇嘛,咋说也得帮把手吧?
要是说当姑子的天天往娘家跑,让弟媳妇伺候吃喝,那的确是不对,可大伯母一年才来一两回,来了不仅自带粮食,还得做一大家子的饭,就有点儿欺负人了吧。
她刚刚可是瞧见个妇女出来上茅厕,随意看了院里人几眼,又回了屋子,连个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咋是大伯母做饭呀?”
“嗐,哪回不是我做呀,难不成还能指望严氏那个懒货。”
宋绵竹心里怪怪的,印象里强势的大伯母,在娘家时的样子似乎很不一样。
李氏娘家的情况,老宋家是不太了解的,只知她有一个妹子一个弟弟。
当初也是宋武跟李氏在集市上偶然碰见,两人看对眼了,才找了媒婆去说亲。
成亲后,多是大房跟李家在相处,老宋家旁人是不知其中内情的。
今儿宋绵竹打一进门,便发现这一家子不好相与。
在亲眼瞧见他们对大伯一家的态度,以及大伯母的任劳任怨后,好像能想象出她儿时在家的境遇。
难怪大伯母眼皮子浅,把钱财看得极重,怕是以往受过的苦太多,心里实在没有安全感。
她这人极为护短,大伯母毛病再多,那也是咱家人,哪容得旁人欺负啊。
“不对吧,我听奶说,女人嫁出去再回家就是客了,咱不是来做客的吗,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宋绵竹故意放大声音,貌似天真的问道。
金氏当然没说过这种话,反而是一直告诉她,以后嫁了人若是受了委屈便回家,老宋家永远是她的家。
可惜大伯母的家,有些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