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并不那么美的村庄。
茅草屋子朴实到过于简陋,曾被冰雪覆盖的黄泥路,还没有全干,伴着大小不一的石子,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
鸡鸣狗吠此起彼伏,处处是喧哗,处处是人烟。
然而宋绵竹一回到这里,心里便觉得很平静。
那些热情上前打招呼的村民,因为她的随手而为,便心存感激久久不忘。
这很重要,也很难得。
更加坚定她要帮村里一把的决心。
仨人起初走得不急不缓,宋绵竹笑着一一回应村民。
左一句婶子长得越发年轻哩,右一句大爷身子忒结实,瞧着能活一百岁。
小姑娘长得甜,小嘴更甜,大伙儿本来就感激她,这下子更是欢喜到不行,非要拉人回家吃茶,那院里种的菜,跟不要钱似的往仨人手里塞。
宋绵竹知道了缘由,可不敢再收他们的菜了,本来大伙儿生活就清贫,哪能全给自家了。
仨人连推带躲,回拒众人好意。
然而他们哪是大娘的对手啊,村里的妇女向来是拉扯的一把好手。
就连身手敏捷的贺少侠,在这样的包围下,都显出几分窘迫。
他总不能跟大爷大娘动手吧……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宋绵竹拉住宋萍,冲着贺闻一挥手,搞怪的喊了声:“风紧,扯呼!”
贺闻没听懂,但也知道自己该跟着跑。
仨人是头也不敢回啊,风一般溜回二房住处。
“咋感觉跟过街老鼠似的……”宋绵竹把门推开,嘴里吐槽了句。
“咋啦,外头有人打你啊?”院里宋老汉正跟铁柱聊闲,闻言吓了一跳。
不是说感激自家吗,咋个把孙女当过街老鼠打?
“没有,抢着给咱家送东西哩,躲都躲不过来,可不就跟老鼠似的。”宋绵竹吐吐舌头。
“会不会说话啊,谁个给老鼠送东西!”
金氏翻了个白眼,还想再说什么,瞧见贺闻放下的箩筐,嗓门提高了八调。
“乖乖,你们咋买了恁多东西呦!你大嫂是给你拿了多少钱啊!”
“没多少啊……”阮娴莫名其妙从堂屋走出来。
逛个小集市而已,那儿卖的大都是农产品,除了卖肉的钱,也就多给了百来文。
一看箩筐里有鸭蛋,山药,莲藕,竟然还有四只鸡,阮娴也惊讶捂住嘴。
“那朱雀来报恩啦,特意把鸡放到你们回家的路上?”
宋绵竹嘴一咧,要笑不笑的,她决定以后还是少给家里人,讲那些神话故事啦,咋连大嫂都脑洞大开!
“哪儿啊,这些野鸡没花钱,是别人送的……”
宋绵竹说着话,眼睛瞥到走过来好奇张望的铁柱哥,脑子里仿佛闪过一道光,忽然拍了下大腿。
“我想起来那大胡子是谁了!”
“啥大胡子?”宋老汉愣了。
“你这孩子,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从哪弄得不花钱的野鸡?”金氏催促道。
相比什么大胡子,她更关心的是野鸡哪来的,是不是真的没花钱!
宋绵竹便把他们在小集市的遭遇说出来,完了又道:“我刚还在想这人究竟要做啥子,见了铁柱哥才想起来,那不就是上回下雨天,咱去城里路上救的那人嘛!”
这事她跟家里人提过,只说没说自己付了一两银子的医药费,只有大嫂嫂跟铁柱哥知道。
因而金氏很高兴啊,她觉得自家赚大了,不过是顺手送去了医馆,便得了四只野鸡,这人还挺知恩图报的。
小老太太把孙女夸成了花,说全是她心善的功劳,这种好事自家以后要多做些。
听的铁柱嘴角直抽抽,奶你要是知道小妹花了多少钱,就不会再舍得夸她了……
宋绵竹是有点奇怪的,她明明记得那人是昏迷的,好没见着人睁开眼过,再加上当日下雨,他穿着蓑衣本就难以看清人。
她也交待过济民堂的小二,不要将自家身份道出,当然就算是知道身份,也没有一眼瞧出的可能啊,她脸上又没写着“宋绵竹”三个字。
难不成是半梦半醒,意识模糊间,还能记住自己的声音?
我的天啊,古人这么厉害的吗?
她忍不住看了眼贺闻,那日桃树下,这人到底有没有昏瓷实啊?
“贺小哥,你说这人昏迷的时候,还能听到说话声吗?不然那人咋认出我的?”小姑娘忍不住凑过去,貌似好奇的打听。
“昏迷自是听不见,”少年声音淡淡,神色莫名,“然而有种人,意识坚定,非常人可比,就算濒死之际,也不会让自己完全失去意识,自然能感受外界动静。”
“呵呵,贺小哥武功那么好,定然也是这种能人吧……”宋绵竹心里突突直跳,好像找到了贺小哥三番两次救自己的原因。
然而那少年却不回答,良久留下句后,便拎着箩筐跟金氏去了后院,帮忙杀鸡去了。
“不要随便救人,这个习惯不好,不是所有被救者皆是善人。”
宋绵竹茫然挠挠脸,简直要抓狂,所以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了!
丢下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人心痒痒,自己跑到一边杀鸡去……
莫名感觉接地气啊……
这还是那个风光霁月,不染尘世的少侠吗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