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雪灾闹得。
近日感染风寒的人愈渐增多,然则大雪封城,送药的商队无法抵达永宁县。
城中药材紧缺,若不能尽早解决,唯恐会陷入动乱之中。
姜云景作为本地父母官,心忧百姓安危,便做主将自家庄园里的药材送入城里,要分发给患病的居民。
看来药材是拿不到了,宋绵竹虽有些失望,倒也不是难以接受,毕竟药材本就是别人家的,他们愿意给谁就给谁。
喝了一盏茶后,俩人便没有再多留。
姜升把人送到门口,嘴里不住表示歉意。
宋绵竹笑着摆摆手,说之前那些药材已然帮了村里大忙,姜管事再这么说就该让我羞愧哩。
临走时,她考虑再三,还是留下了句话。
“姜大人此行乃仁义之举,实在令人敬佩,只是小女我一事不明,大人若将药材全送进城中,那附近乡村中的百姓,又该如何?”
小姑娘状似无意,语带调皮,展颜一笑,不等人回答自己,便转身离去。
姜大人的心意是好的,然而他只看得见眼前的一隅之地。
城里的环境,可比乡下好太多,起码有瓦遮头,有青砖挡风。
若是连城中患病之人都数不胜数,那十里八乡间,又该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高平庄的药材不过是杯水车薪,能救得三两人,却救不了这疾苦的世间。
不知那姜大人是要做头顶青天的父母官,还是随波逐流的泛泛之辈。
她心中有点儿好奇,但也仅仅是有点,在阶级分明的古代,有些事不是自己能管的起的。
姜升愣了下,抬起手想要把人喊住,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乔河村。
严捕头一路疾行到达此处,在村口翻身下马,随便找了个村民询问。
“老乡,本地村长在何处?”
“村长在田里呢,大人您跟我来,我给您领路。”
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见了衙役,总有些莫名的畏惧。
大伙儿站在路边扫雪,瞧见那身衣服,心里都直犯嘀咕。
官差来村里做啥子?莫不是又来查案?
上回查纵火案时,便有官差到村里来访。
乔河村民风简朴,甚少有人犯事,八百年碰不到一回,这短短时日內,官差已经来村里两回了。
大伙儿心里虽然觉得稀奇,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连抬头多看两眼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给自己招惹来麻烦。
等到人影消失在视线中,本来安静的小乡村顿时沸腾起来。
“咋得来官差啦,最近咱村里出啥大事啦?”
“就是,我咋一点儿风声没听到呦,咱处了这么多年,有事儿可别瞒着啊,说出来听听啊!。”
“没有吧,这大冷的天儿,谁不是窝在家里头,啷个会有闲心犯事啊。”
众人手里拿着扫帚,探头探脑围聚在一起,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站出来说说八卦,皆是抓心挠肝般难受。
“要真说起来的话,好像也就宋老二家出过事。”有人忽然提到。
“他家那算啥大事儿啊,那不是他自找的嘛,咋会惊动官差哩,难不成还要怪到咱头上来?”有人不以为然。
“这可说不好,谁知道是不是宋老二告了冤状啊,”有个婆娘撇撇嘴,“你们想想啊,要不是绵丫头让人加入自救队,才肯让道长救宋大伟,宋老二又咋会非去城里不可,就他们两家那关系,道长又住在宋有才家,其中的弯弯绕谁说的清呦。”
大伙儿不说话,好几个人奇怪扫了眼那婆娘。
“苏家媳妇啊,以前咋没发现,你对老宋家意见还挺大,那你咋还去找道长瞧病哩。”大爷笑呵呵讽刺了句。
当谁没瞧见似的,那婆娘每回见了金氏,一口一个金婶叫的那个亲热,没想到在背后说人坏话。
做人可不兴这样啊。
老宋家对宋老二家算厚道了,村长发话让自救队照顾宋老二,宋双全作为班头可从来没阻拦过啊。
“瞧病咋啦,我又不是没给药钱!你家孙子生病早,倒是没花钱!”婆娘下意识反驳了句。
大伙儿露出恍然,原来根源出在这儿啊。
婆娘暗叫不好,咋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忙找补道:
“哎呦,我可不是那意思啊,这不是跟大伙儿在瞎分析吗,要不那官差来咱村里干嘛。”
她眼睛一转瞧见曹氏,急于给自己找个帮手,忙热情挽住人胳膊:
“你说是不是啊大妹子,本来宋老二那事就说不清嘛,你也觉得里头有些不对吧?”
她想着曹氏一向跟老宋家不对付,这时候还不赶紧落井下石啊。
谁想曹氏一把甩开婆娘的手:“你别掰扯我,我可啥都没说!”
她狠狠瞪了眼人,啥也没说,就那么走了。
自从上回亲眼瞧见宋家小闺女收拾姚大花,曹氏心里便铁了心了,以后老宋家的事一律不沾!
那婆娘谈了个没趣,心里把曹氏骂了个狗血淋头,暗戳戳来了句。
“呵呵,这曹氏咋跟被吓破胆似的,老宋家对她咋的啦?”
大伙儿互相看看,心说你这没完没了了还。
“咳,扫雪扫雪,有那闲工夫干点活儿吧。”
“哎,老哥慢走,咱俩家负责的路段挨在一块,不如以后一人扫一天得了,还能歇口气。”
“我看能行…”
几人说着话走远了,没有一人理会那婆娘。
婆娘悻悻然走了,到底没有再多说,她对老宋家其实也没什么大意见,就是舍不得花钱,又爱在嘴上讨点便宜,没想反而把自己名声坏了。
众人正要各回各家时,忽然看见村长带着官差走过,瞧那方向,咋好像还真是老宋家啊…
难道真给那碎嘴婆娘说中了不成?
官差是来捉拿老宋家的?
这该死的宋老二啊,都瘫在床上了还不干人事啊!
老宋家提议建立自救队,又托人给村里买药材,宋双全更是成天在村里各处忙碌,大伙儿心里承他们的情,哪可能眼睁睁看人受了冤枉啊!
当下全都不干了,也不管对衙门那点畏惧啦,大伙儿拿着扫帚便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