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去城里做啥子?”
金氏看着小儿子,皱起眉头,狐疑道。
“你莫不是在家住厌了,想要去城里耍?还是说嫌自救队的活太累,又想着要躲懒啊!”
“娘啊,你这话可伤儿子心啦,我这每日起早摸黑,扫完家里扫外面,啥时候喊过一声累呦!”宋双全顿时叫起冤来,心哇凉哇凉。
金氏想想小儿子最近的表现,心里也怪自己说错话。
可一看到他瘪嘴委屈的样子,便不自觉把视线移开。
三十好几的汉子,还学着小曾孙撒娇的模样,老婆子简直没眼看啊。
“那你去城里干嘛呀?家里啥都不缺,也不用买啥,你可别出去乱花钱啊。”
宋双全转了下眼珠,略微迟疑道:“嗐……有点生意上的事儿要忙……”
“你能有啥生意要忙,这地上雪都没化,收到粪也运不到乡下去啊。”金氏奇怪了。
“小叔,你是不是最近没赚着钱,心里着急啊?”
宋绵竹劝道:“这生意是做不完的,自身安全最重要,你别看现下雪停了,我估摸过不了两天,还是会再下的。”
旁人不知雪会下到何时,宋绵竹却是心知肚明的,这场雪灾会一直持续到腊月,至少还有十几天哩。
“不是因为钱的事儿……”
宋双全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气馁牙说了句:“算了,没啥大事,我不去了。”
金氏莫名其妙看了他眼,不知小儿子又在发什么疯,索性不管他,自己去了灶房忙活。
宋绵竹刚想回去堂屋,却被宋双全给拉住了。
“绵丫头,小叔有点事想跟你说。”
“啥事啊?”宋绵竹抬眼看了他下,“你不是又想告诉我,晚上睡觉别蹬被子吧。”
“你这孩子,记性咋恁好啊。”宋双全讪笑声,把人拉进了自己住的厢房里。
宋绵竹瞧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可算是来了点兴趣:“这事儿跟你要进城有关?”
“你怎么知道啊!”宋双全脱口而出。
他脚下跟着了火似的,不停在屋里来回转悠,显然心里很紧张。
“我聪明呗。”宋绵竹坐到炕头上,随口夸了句自己,“小叔你就直说吧,再转下去,我可要喊奶过来了啊。”
“别别!”宋双全凑到她身边,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来句话,“小叔……想进城……找个人。”
“女人!”宋绵竹笃定道。
“你咋又知道哩!”宋双全下意识要拿手捂她的嘴。
被宋绵竹嫌弃拍开了:“我不仅知道是女人,我还知道她姓冯!”
宋双全嚯一下站起来,脸上不仅仅是惊讶了,更多的是惶恐。
咋自己啥都还没说,小侄女就全知道喽!
他突然压低声音道:“绵丫头,道长把他卜卦的本事传给你咯?那你以后是不是得当道士啊?
这可不行啊,小叔不答应,你在家里吃好喝好,全家人疼你都来不及,为啥子想不开要出家啊。”
宋绵竹已经不知从何吐槽起好,半晌悠悠说了句:“出家的那是和尚,道士是可以选择在家修行的。”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行啊,你以后还得成亲哩,当道士有什么好的!”宋双全挠挠头,努力劝说。
“首先,有些道士是可以成亲的,这得看派系,其次,我压根就没想当道士,最后,咱能不能说正事啊小叔,你咋老跑题啊!”宋绵竹拍了下土炕怒道。
“不当就好不当就好……”宋双全松了口气,重新坐到炕上,“还有啥可说的,你不都知道了嘛。”
我知道啥啊我知道,你家附近我统共就认识一个冯寡妇,不猜她猜谁啊……
宋绵竹打趣儿道:“你俩好上了?她是你给我找的小婶婶?”
“恩……还没到那步哩……就是互相看对眼了……”宋双全闹了个大红脸。
“你俩咋认识的啊?咋就看对眼啦?”宋绵竹竖起耳朵,心里的八卦因子噗噗往外冒。
真是想不到啊,小叔平时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说起冯寡妇的事来,却羞涩的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说起往事来,宋双全露出些迷离的神色。
那是今年六月份的事。
当时宋双全还没有幡然醒悟,成天喝的烂醉如泥,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有天夜里,他照常喝了一通大酒,迷迷糊糊往家走,结果快到门口时,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等到人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他倒在巷子里,身上却盖着床薄被。
正当宋双全疑惑不解时,身后的门被打开来,从里头走出个小妇人。
小妇人冲着他含蓄笑笑,把碗醒酒汤塞进他手里,然后默默把被子收回来,没有要同人说话的意思。
宋双全局促站起来,自然是一番好生感谢,心里是有些疑惑的,他在城北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照顾。
结果小妇人只笑了笑,说是为了感谢他给过虎子吃食,便把门关上了。
宋双全回去后,一下便想起那个长得俊秀的孩子。
虎子在城北那些孩子里面,可以说是长得最好看的,完全继承了他娘的优秀样貌。
宋双全自己没孩子,看见那好看的娃娃,心中便容易生出几分好感。
有时候喝酒回来,会打包些花生毛豆之类的下酒菜。
遇上了虎子,便会送给他,倒也不是特意而为。
没想到这回被虎子娘给照顾了。
多年孤寡无人照料,娶个媳妇也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贴心,真是难得有人关心自己。
在如此心境下,宋双全很难不心动啊。
起初他并没有想要怎样,只是单纯为了感谢虎子娘,偶尔会给虎子送些零嘴。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胡混惯了,不是那良人,哪敢肖想人家啊。
谁想虎子娘是个不爱占便宜的人,总要回送些自己炒的家常菜。
这一来二往间,俩人的关系便熟稔了许多。
宋双全心中像被点了把火,燃起全新生活的希望之火。
下定决心要改头换面,好好做活存钱。
只是现实很残酷,自己本就无所长,所谓的浪子回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怕自己无法照料好那孤儿寡母,不敢将内心情感宣之于口,只能平日多加照料些虎子。
午夜梦回间,心中的悔恨便如滔滔江水般汹涌。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无法给人一个安定的承诺,因而始终不敢将俩人的关系往前跨一步。
于是便有了满月酒上的那一幕。
从小侄女口中得到个赚钱的法子后,宋双全便一头扎了进去。
一改往日性子,不怕脏不怕累,只想着能早点存到钱,好把人给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