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汉翻了翻地上的东西,心里盘算着,这些得有小一两银子了吧。
小儿子以前是赚多少钱,花多少钱,手里头一点没得剩余。
自他做倾脚工以来,也不过才两月时间,估摸也存不下多少,这是全给花了啊。
老头脸色不太好看,这人光学勤奋了可不行,还得会过日子啊,要还跟以前一样,花钱没个度量的,咋存钱娶媳妇啊。
莫不是还想指着大房跟二房?
他娶头一个媳妇,老大跟老二家就没少花钱,为此李氏颇有怨言啊,如今家里好不容易关系和缓多了,可不能因为小儿子的事再闹僵啊。
想到这儿,宋老汉顿时虎起脸,都想把人打出去哩。
“拿走,拿走,咱家不缺这些东西!你个败家玩意,才赚了几个钱,就敢这么花销,我可告诉你啊,你的事咱都不掺和,甭想再让旁人给你出钱办事!”
宋双全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整个人都懵了,他爹什么毛病啊啊,自己带东西回来,没听到句好,咋还被骂了。
他心思活泛,脑子稍微一转,便明白了宋老汉话里的意思,感到委屈的同时又有些心虚。
带东西回来乃是真心实意的,没想过要跟家里要些什么,虽然吧,他心里的确藏了件事儿,不过他从头到尾,可没想过要让大房跟二房出钱啊。
“爹,这些都是孝敬你们的,儿子现在能赚到钱了,以后甭管啥事,我都自己担着,不会让家里为难的!”宋双全只差对天发誓了。
金氏狐疑看眼儿子,还是不怎么能相信:“就你那卖粪的营生,一月能赚到多少钱呀?”
“这事儿说来还是托娘跟绵丫头的福啊。”
宋双全眉飞色舞,把他去找姜管事的事说了下。
本来谈妥了高平庄的生意,每月便能赚到不少银钱,加上他这人会来事儿,偶尔会买点小礼物去庄园看望。
姜管事又看在宋家面上,给宋双全介绍了附近几户相熟的小庄子,七七八八加在一块儿,以后每月能赚三四两银子哩。
“娘啊,你别看我现下手头是没啥钱,但儿子心里有数啊,这以后都有了稳定的收入,给家里头花些算个啥子嘛。”
“就这玩意还能赚恁些银子啊?”宋老汉嘀咕。
宋双全委屈道:“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绵丫头嘛,要不是知道能赚到钱,她啷个会让我去做这门营生。”
宋绵竹干笑几声,其实她还真不是很确定,当初介绍小叔去当倾脚工,不过为了考验他罢了。
可老两口不知她的心思,一听宋双全提起孙女的名,立马便信了。
是呀,自家孙女多会做生意啊,她提出来的准没错。
那大房不就是在她的指点下,才做起了牙刷生意嘛,如今每月也是有好几两银子收益啊。
“老头子你也是,咋就不长记性哩,老是怀疑自己儿子。”金氏干咳两声,挥手让孙媳妇把东西都搬去灶房。
宋老汉张张嘴,迫于老婆子的威严,没敢说话。
心里憋屈的很,就我怀疑儿子,你没怀疑过吗?咱俩谁不知道谁啊,老头一看你眼神,就知道你咋想的!
宋绵竹踮着脚,拍了下宋双全的肩膀,笑嘻嘻替大伙儿夸了句:“小叔,这回做得不错,要继续保持啊。”
宋双全好不容易听到句好话,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得,还得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让家里对他改观!
今儿又闹了次乌龙,不过事情解释清楚了,大伙儿脸上都挂着笑意。
众人围坐而下,继续吃吃喝喝,夏薇草又去给添了俩菜。
金氏给宋双全盛了一大碗饭,宋老汉给小儿子夹了一筷子肉菜,连连招呼他快吃。
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心虚。
难得小儿子做回人,可别被他们这一怀疑,又给变回去了,那咱可承受不住啊。
宋双全没有想太多,见几个侄子侄媳皆是热情得很,感动之余连吃了三大碗饭。
这下子金氏闭了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好家伙,家里这是又多了个饭桶啊。
幸好家里存的粮食够多,不然哪敢他们造的啊。
这一顿饭吃得是热火朝天,反正也无啥要紧事,大伙儿慢悠悠喝着果酒,不时说笑两句,直到过了午时都还没吃完。
仨孩子早就坐不住了,拉着宋萍溜到院子里,跟大白金子打闹。
宋绵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小侄子们打闹,耳边是家人的嬉笑声,她忽然想起正在远行的某人。
贺小哥离开多少天了?到二十天期限了吗?
“咦,又下雪了啊。”宋萍惊讶声响起。
堂屋里的众人闻声看过去,瞅了两眼,又转回头继续说笑,心里都没当回事儿。
下就下呗,前几天不是下过嘛,或许跟上回一样,下不了半天便会停了。
酒阑人散,大房一家告辞离去,苏姜推着宋青河跟老道回了老屋。
俩妯娌收拾着碗筷,宋老汉领着宋双全去看孩子屋。
耳边喧闹声散去后,宋绵发起呆来。
她掰着指头来回数,越数越迷糊,到底有没有二十天啊。
傍晚时分,天边飘起鹅毛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别坐那儿了,冷,快回屋里去。”金氏喊了声傻坐在外头的孙女,嘀咕了句,“这雪咋越下越大,不像要停的样子。”
“哎,来了。”
宋绵竹站起身,最后看了眼漫天大雪,便往屋里走去。
只有她知道,眼前这场雪轻易不会停的。
贺小哥到底是没赶回来啊。
许是有人听见了小姑娘的心声,安静的院落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宋绵竹脚下一顿,不知为何,慌忙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有人白了头,那个熟悉的身影手里牵着一匹马,他轻声笑道:“不枉我连夜赶路,可算赶在最后一天回来。”
小姑娘心想,哦,原来今儿是第二十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