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卖光喽,绵绵姐。”
小乞丐十六脸上露出个腼腆的笑,把卖来的铜钱都交给宋绵竹。
宋绵竹也没客气,把钱接过来。
总共八十个铜钱,扣去成本六十钱,余下二十铜钱的利润。
宋绵竹留下五枚,其余交还给十六:“说好咯,赚的钱咱一起分。”
“我出本钱,你出力气活,该你拿多一些。”小姑娘语气平静,在说件正常不过的事。
十六想了想,郑重把钱接过来。
他长得瘦小,其实已经八岁呢。虽善于察言观色,但到底是个孩子,只觉得绵绵姐说得都有道理,哪里看得出其中门道。
宋绵竹很高兴。相较于施舍,她更习惯引导别人去自力更生。
大概是受前世的经历影响,她深深得知一个孤苦的孩子,想要在偌大的世间活下去,必须舍弃一切为人的脸面。
乞讨不可耻,但若有更好的法子,宋绵竹还是希望十六,不要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下。
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的感觉,会很美好,美好的让人不要离去。
宋绵竹把十六按在身旁坐下,从食盒中取出吃食,摆在石阶上。
一碟子焦香骨头,一碟子炒蟹,一份蟹黄炒饭,还有一小碟油菜。
十六眼睛盯在上面挪不开,凭着超强的毅力,才勉强开口:“绵绵姐,刚都给我分钱喽,不用再给吃食的,这可老贵了吧……”
他刚在人群中都听到了,那些河蟹做得吃食,都可贵可贵呢。
既然收了钱,就不能再吃绵绵姐的东西。
傻孩子完全忘了,自己就是个小乞丐,别人给吃得,怎么还有拒绝的道理。
“没事儿,我跟大师傅熟,这些都没花钱。”宋绵竹眉眼弯弯,好孩子就是让人心里喜欢。
“等会儿戏台上要说书喽,估摸还得再来人,你得吃饱喽,下午继续去做咱的买卖。”
她眼睛一转,状似无奈:“还是说你下午有别的活儿?不想帮绵绵姐赚钱喽?”
“没有的事儿!我帮绵绵姐卖瓜子!”十六忙开口。
“恩,那你多吃点,才有劲干活。”宋绵竹盛了碗饭递过去,嘴角不易察觉地求起。
哄孩子,她可是专业的呦!
十六点点头,小脸上挂着慎重。
俩孩子坐在后门处,吃得欢乐。全然不知他们的对话,被门里的两人都听了去。
何掌柜领着一锦袍男子,往会客间去,前头所有包厢都坐满了,只得带人往后院来。
“大人,您这边请。”
谁知刚进到后院来,便听到门外隐隐传来对话声,俩人当场听了个全乎。
后门一侧轻掩,可以看到石阶上坐着俩孩童。
“这小姑娘是何人?为何能坐于此处?”姜县令有些感兴趣。
何掌柜犹豫了下,苦笑道只得:“她是我远房侄女,过来瞧热闹的,让大人见笑呢。”
宋姑娘特地交代过,不得向外人透露她的身份,一个十岁孩童入股了悦来酒楼,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啊。
“恩,稚子天真,有副善心肠。”孩童言语间的小把戏,自是瞒不过县令法眼。
倒是对小姑娘颇为欣赏。小小年纪,做事严谨,瞧着真有几分大家风范。能想到趁着盛况卖吃食,也算是颇有眼光。
不过姜县令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他看了眼俩孩子,便跟着何掌柜进了屋子。
会客间正中摆了张八仙桌,八道菜肴一壶酒,与大堂众人的吃食完全一致。
“大人请上座!”
姜县令理了理衣袍,缓缓坐下。
“何掌柜客气呢。”
“你应该想到了,我今日来此时为文士宴而来。”姜县令面色变得严重。
“广邀文人来永宁县做客,对咱们县里是件好事。”他先是肯定了悦来酒楼的功绩,接着话头一转,“可为何要定出优胜者?”
“由谁来做这个裁判?若是众人不服,怕是要出大乱子。”
秋试刚过,姜县令作为一县之主,那是相当忙碌的。
文士宴的事儿一传过来,他便察觉不对。
虽然坊间都在说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可到底是场文比,哪有说得那么简单。他作为一个举人,自是知晓读书人的心思。
说他人的诗比自个好?凭什么?
谁能断这个言?谁敢断这个言?
事关文字学子,可不能马虎。万一要是出乱子,永宁县今年的科教功绩,怕是都没了。
他是越想越不住,一直没传来具体说法,只得亲身前来。
“大人,请听我细说。”何掌柜暗暗松了口气。
县令大人不曾知会一声,便来到酒楼,脸色瞧着可不好看,他还在琢磨出啥大事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此次文士宴,评比皆由场中众文人定论,咱酒楼只是提供个场地,可没那个本事去选呦。”
姜县令一愣,面色稍霁:“你详细说与我听听。”
“宴席评比分两场。”
“第一场,每人做一首诗,大堂每两桌八人选出一位优胜者,包间八人选出一位。”
“皆由本桌众人,自行推选出优胜人选。”
“大人有所不知,当初安排席位时,便是将关系亲近者安排于一桌。”
“这都是熟人间,谁作的诗比较好,心里都明白着了,自是不会产生异议。”
“第二场,由被推选出的十八人,再作出一首诗。”
“由其余一百二十六位文人,共同投票选出前三位佼佼者。”
听到这里,姜县令完全明白了。
大庭广众之下,又与自身利益无关。这些文人自是会用心评选,没有弄虚作假的必要。
而评选出的人,乃众望所归,其他人也没有不服气的理由。
“何掌柜,实乃高人啊!竟想出如此奇妙之法!”姜县令满眼惊喜,为自己发现一位良才而喜悦。
“可不是我呦!那是咱东家想出来的呦!”何掌柜哪敢应下,忙不慌摆手。
那宋姑娘也算是咱小东家嘛!要不说人厉害呦!他当初听到这个法子,险些没听明白,还得人姑娘细细解说!
悦来酒楼的东家,向来神秘,连姜县令都不知其具体身份。
他笑着换了个话题:“我可听说,这明日还有第二场宴席,富商绅士皆可参与?”
“回禀大人的话,明日是正儿八经的全蟹宴。”说起正事来,何掌柜面带得色。
“就是这个,价钱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