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宋青河声音中透出紧张,捏紧的手心已被汗湿。
“他娘的,这帮人可真能藏!东一波,西一波,比兔子还多几个窝!”时兄弟骂骂咧咧。
“行了,别扯那些,你就直接说结果!人找没找到!”苏老爹急得不行。
“放心吧,五姐已经寻到那波人踪迹,你还不清楚嘛,她祖上玩儿的就是追踪!”时兄弟以手扇风。
“幸好有五妹在,”苏老爹好悬舒口气,又没好气道,“要是全指着你,咱都得抓瞎,成天吹嘘自己轻功了得,人跑了都不知!”
时兄弟神情讪讪:“轻功好,不代表会盯梢啊……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直盯着那小娘皮动向!怎么就在眼皮子底下被溜了……”
“此事不怪你,是我顾虑太多,以至于慢了一步,”宋青河上前打圆场,“如今看来,那些事背后原比想象中复杂。”
郁香兰假死逃脱本就在他意料中,原以为是为给三皇子脱罪,好来个死无对证。
他索性将计就计,要把水搅浑,谁知对方却比想象中更要残暴,竟来了出当街行刺!
依照现场围观者描述来看,那些黑衣人表明剑指四皇子,实则真正目标却是自家!
大嫂身份只有少数人知,林首辅没必要对亲女下手,虎毒还不食子,其在朝堂上的所为也不似作伪。
那么嫌疑最大者,该是三皇子妃林慕婉!
而就三皇子与四皇子的矛盾,安排这样一出戏码,似乎也不稀奇?
可他总觉得,真相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皇帝还在位哩,谁敢真手足相残,那才是自寻死路吧。
就是三皇子凶残无谋,他手下也不该无谋士劝阻,便是为掩盖住李慕婉的身世,也不该出如此昏招。
宋青河罕见露出疲态,捏了捏眉心,只觉眼前一片迷雾,随着知道的越多,却越叫人分辨不清。
苏姜冷冷一笑:“管它藏了些什么阴谋,谁要敢动咱家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往日里处事不惊的淡然面容,此刻被担忧与恼怒染得狰狞。
若不是她晚了一步,大搜岂会被轻易带走,绵绵又岂会……
她手摸向腰间挂着的佩刀,动作轻柔似无力气,微微摩挲好比在安抚。
可被苏老爹见着,却咽了下口水。
他早年以一手杀人刀闻名江湖,隐退后当了猎户,为防被人认出身份,且算是半封刀。
而姜儿,自幼习武,弓箭使得平平无奇,唯有一手刀术,堪称青出于蓝胜于蓝。
只是嫁入宋家后,安心做一寻常村妇,村里打架最多动动拳脚,压根没有用得上的机会。
连来京城时,她尚且未佩刀,前几日食味坊事件后,也不知从来摸寻来的。
仿佛唯有刀不离身,方才能把浑身戾气压下。
“别墨迹了,赶紧把人寻回来才是最要紧!至于旁的,以后再慢慢跟他们清算!”
苏老爹说着话,一把扯起时兄弟表要走人。
“唔,容我多喘两口气啊,这一趟趟跑的,累傻小子哩……”
他轻功好,可不就当了传信远,东头跑到西头,还要回来报信,累得腿都要打飘了。
“现在多歇一刻,她们多危险一刻,要是咱慢了一步,发生什么腌臜事……”
“行了,当我没提,赶紧走!我可担不起这责任!格老子的,看谁敢动我侄女!”
“我们先行一步,你去调官府的人。”苏姜朝宋青河示意,迅速跟在两人身后。
宋青河快速喊道:“陛下已调动禁卫军,务必将官道封锁严实,如今只怕其会走小道。有什么消息,随时通传回来,我立刻带人前往支援。”
三人走后,院里重新回归寂静。
平日里就属小姑娘最爱热闹,没事儿也得整点事儿,如今她不在,好像所有的欢愉却消失一般。
承恩仰起头,眼底的红意未消,犹豫问起:“二叔,咱需要通知镖局一声吗?”
告诉镖局,便是告诉贺家。
宋青河想起少年的身影,犹豫了下,叹口气:“还真是奇怪,他在,小妹总会被得救。他才一走,立马就出事。”
缘分总是难以解释。
他并不知宋绵竹救过贺闻,但贺闻几次三番救助小姑娘,却是全家都知晓。
“曾奶奶偷偷告诉过我,道长说贺叔是小姑姑的贵人,能保她平安的。万一小姑姑遇上什么事儿,找他肯定没错。”
承恩神情执着。
八岁的孩子,背负着神童之名,却是早已懂得太多。
方才众人谈话并没有避讳,他安静坐于旁边,心里似有把火在烧,烧的人心肝脾肺都在疼。
他娘这一生太苦。
为何总有万般人想破坏娘的幸福。
他想不明白,于是钻了死胡同,不由生出些怨怼与恨意。
以前只想着跟二叔般,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以后再给娘挣个诰命啥。
如今却觉得那朝堂,污浊不堪,令人生厌,亲兄弟尚且为了权势争出生死,旁人又何须为其劳心劳力。
值得吗?
承恩眼里闪过迷茫,以手托腮,忽然很想小姑姑,若是她在,一定能给自己个满意的答案。
那年,宋家旧宅。
虽稻草遮头,墙面斑驳,生活清苦,一家人相互扶持,倒胜过黄金万千。
夜里,闲时相聚。
有位年纪不大的女子,曾一遍遍给孩子们讲故事,教会他们为人的根本。
他想着想着,忽而湿了眼眶。
忍了好些天的泪水,终是如决堤般洒落。
旁边伸来一只小手。
小景明在他脸上胡乱擦过:“大宝不哭,娘跟小姑姑很快就回来了。是吧?”
声音不大,童音中透着委屈,好像一被否定,立马就能转为哭腔。
承恩一把将他搂住,脸埋在其肩窝,像从喉咙中憋出句:“二宝说得对,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屋中。
床中躺着的女子尚在昏迷中。
宋青川眼底发黑,满脸胡茬,一颗心似要被掰成两半。
既想寸步不离守着媳妇,又为大嫂与小妹担忧。
角落摆着的摇篮里,小宝儿乖巧玩着自己脚丫,嘴里咿咿呀呀着:“娘,娘……”
小玉泽趴在边上安慰:“妹妹乖,不能吃脚脚,三婶婶在睡觉,她累了,等她醒了就来看宝珠。”
声音传到宋青川耳中。
他怔愣住,倏地扇了自己个嘴巴,慌忙起身往外走:“三宝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
四岁幼童尚知照料妹妹。
他又有什么理由逃避痛楚。
既然已到此地步,唯有向前走下去。
院里。
阳光正好。
零零落落撒在身上。
该是最美的时节,却没法让人高兴起来。
宋家向来多波折,可以往每逢难事,怎好像从未如此觉得难熬?
两兄弟倚墙相望,心里同时浮现出张笑脸。
小姑娘的笑,总是从眼底浮起,再传到唇边,似不经意牵动面容,绽出如花般暖人心的真挚。
失去时方知不可或缺。
宋青河踌躇不定,也如苏老爹般来回游走,把不大的院子转了个遍儿,最后在角落站定。
那里青葱一片,栽有好些植物苗苗。
他看了良久,眸中情绪晦涩难明,良久后方才是像下定决定,毅然转身迈去书房。
若姜儿他们未能把人寻回,那不光是要给贺小哥写信,还有陛下那……大嫂的身世该算算总账呢。
外面不知宋家得罪谁,才糟了此番灾祸,有些人却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