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道何时下了起来。
明明是十月份,雪却异常得大,穿过黑夜的云层,穿过陆环堂周身凌厉的剑势,融在了陆环堂的眉间。
江林致转着圈,一边享受着初雪,一边躲着陆环堂致命的剑。
忽然,江林致轻轻一跃坐在了屋檐的兽脊上,她笑道:“这样打下去也没意思,看在你曾经也真心喜欢过我的份上,我不用巫术,咱俩切磋一下。”
说着江林致反手从背后虚空处一握,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长刀,她抽出通体乌黑的刀,雪花落在刀刃上瞬间变成两半,轻飘飘地落下。
江林致把手腕上的绑带紧了又紧,右腿后撤半步,“请指教。”
没有巫术的江林致也不好对付,虽然陆环堂的力量大,一剑就能把江林致砍退一丈。但江林致才不会傻到从正面完全接下陆环堂剑上的力量,她的剑每每如闪电般掠出,如游龙般绞住陆环堂后面招式的去路,让他不得施展。
陆环堂暗暗聚力,没有丝毫招式可言,一剑借着一剑砍向江林致,把江林致逼得连连后仰,差点跌倒。
正当陆环堂准备一剑劈向江林致的天灵盖,江林致瞅准时机,抬手点住了陆环堂肘上的麻筋,在陆环堂右手脱力的情况下,一剑从下而上刺穿了陆环堂的右小臂。
陆环堂下意识往后一躲,那刀擦着陆环堂的下巴就出现在了他眼前,若他刚刚没躲,这刀已经从下方刺穿他的头颅了。
陆环堂的左手也没闲着,右臂一转卡主江林致的剑,手落刀下,砍断了江林致的锁骨。
江林致用力抽刀避开,虽身上挂了彩,但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陆环堂讥笑,“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江林致毫不示弱,道:“等我把你师父做成人彘再夸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剑,继续向对方攻去。
大雪虽无法近身,可江林致白了几缕头发。
第五百二十三招,江林致的刀被震得多偏了一指,而陆环堂为了这一指的距离用力过猛,长剑已折,空门大开。
江林致勾唇,瞅准他的心口挥刀刺去。
“哧——”那是兵器划断血脉,血液打在兵器上的声音。
雪落在了陆环堂的头上,也落在了江林致的头上。
江林致笑着往前走了一步,道:“这种程度,我死不了。”
断剑已经从江林致背后刺了出来,带着浓稠的血,滴在地上薄薄的雪上。
这下一定活不成了。
陆环堂旋转剑柄,将江林致的内脏搅成一团,看着血从江林致口鼻喷出,轻声道:“结束了。”
江林致的刀最后只刺穿了陆环堂的胳膊,“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声音回荡在无人的皇宫中,和丧钟一样,沉重悠长。
可陆环堂觉得很疼,很疼,他还保持着最后出剑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江林致。
垂死的江林致忽然抬手伸向陆环堂的脸,她没有抚摸陆环堂的脸,而是借着假动作的掩饰飞快地放了一个信号弹。她得逞一笑,向后倒去。
这一瞬间发生得太快,陆环堂没看懂江林致眼中的情感,但他肯定她的笑和眼中的感情不是同一个意思。
陆环堂当时不知道,他花了半辈子时间看懂那个眼神,又花了剩下半辈子后悔看懂那个眼神。
重伤力竭陆环堂也倒下了,他倒在江林致胸口寂静的血窟窿上,轻声道:“不是你活该。”
有泪流入江林致的鬓角。
江尽挹总觉得心慌,他撇下大部队,先行赶回无良。
清晨他终于赶到了无良,王府里没人,封侯居也没人,江尽挹未经通传直接进了宫,他看着蜿蜒的血迹和倒在血泊里的陆环堂,提剑便要砍了陆环堂。
崔九瞬间出现,挡下了江尽挹的一剑,道:“主人吩咐,此人不能动。”
江尽挹这才知道养了许久的崔九竟是江林致的人,他来不及细究,虽恨透了陆环堂,但还是忍了下来,咬牙道:“江林致呢?”
“属下不知,来时已经不见主人了。主人命令,若陆环堂想待在随国,就给他应得的官位,若不想,就杀了他。”
江尽挹看着满地的血,道:“带着他滚。”
忽然,崔九抬剑当胸,提防着远处突然出现的一团不知何物的东西,那东西和鼻涕虫一样,从宫门外爬进来,在雪地上留下来一串长长的痕迹,一边爬一边用粗厉的声音喊道:“江林致死了!江林致死了哈哈哈哈!”
江尽挹跑过去,用脚抬起他被磨烂的下巴,道:“你是谁?你看到了什么?”
那人怒道:“我是天皇老子,你是谁?”
崔九认出来了,这如同阴沟爬虫的竟是当年掷果盈车的姜愈,可他不会惊讶,平静道:“姜国公。”
江尽挹一脚把那个还准备咬他鞋的人踹到一边,厌弃地把鞋尖放在雪地里搓了搓,道:“把他放到大街上,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疯假疯。”
江尽挹吐出一口浊气,往王府走去。无论如何,他必须先找到江林致。
陆环堂瞬间惊醒,他看见站在一旁的崔九,下意识抄剑攻去,可手边一空,剑不在!江林致也不在!
崔九道:“我不会伤你。”
见崔九毫无杀气,陆环堂将信将疑,他拿起江林致的刀,道:“江林致呢?”
“我来时,她已经不在了。”
陆环堂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几处致命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肯定是江林致的手笔。他心下疑惑,顺着脚印和血迹寻过去,一路来到了密室。陆环堂突然想起樊琪还在,一惊,瞬间破门而入,里面有一摊鲜血。
鲜血旁边,就是他的断剑。
陆环堂颤抖着跪下,道:“外面的朱颜花呢?”
崔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还在。”
朱颜不死,江林致不死。
陆环堂猛然跪地,以拳捶地,他被骗了!江林致根本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