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十一公主以后,太子妃没急着回去,只站在廊下阴影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园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锦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在离着她两三步的地方停下来,低声禀报,“娘娘,殿下那边用了药,这会子,孟太师和他家大公子都在书房候着,殿下说还要议事,请娘娘不必等他。”
“嗯,让灶上熬些金玉羹送过去,殿下爱吃这个。”太子妃顿了顿,接着道,“冀哥儿还没回来?”
“没呢,方才打发了人过来,说是今儿个要跟着明世子在外头吃。”红锦想了想,又补充道,“孟二公子和大理寺少卿邬刑也在。”
“那再叫们做些酥酪,一会儿冀哥儿回来了,就给他端过去,只一样,不许多吃,你叫竹音盯紧些,免得吃坏了牙,回头他又喊疼。”ωωw.cascoo21格格党
红锦答应一声,又等了会儿,见太子妃没有旁的吩咐,这才垂首退下。
太子妃往前踏了两步,整个人都站在月光底下,看着园子里层层叠叠的花木,一向温和的眼底忽明忽暗。
从前几日起,宫里头便不再接外头的请见了,慈宁宫那边,从一开始的四五个太医变成了十来个太医,轮班儿守着,没有皇帝的旨意,谁都不能打扰。
她已经接连四五天没进宫了,宋贵妃每日都会派人送信给她,说一说宫里头的情况。东宫自个儿在宫里也有暗线,但到底不如宋贵妃给的那么清楚。
除了慈宁宫以外,皇后那边也有些不好,不过这个不好,究竟有多不好,宋贵妃送来的信儿上也没细说。
太子妃望着天上的的半轮弯月,忽的吐出一口浊气。这会子,她竟然有些心慌,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这宫里也好,宫外也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一无所知。
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让她惶恐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一样。
从皇帝病了、太子监国以后,她心底就一直浮现着这份不安,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究竟为何,她也不能和谁倾诉。
太子也好,太孙也罢,这段日子都过得很是辛苦,她没法儿把这份
。不安说给他们听,至于红锦等人,那更是不能说了。
太子妃捏着绢帕,视线从那半轮月亮,挪到眼前郁郁葱葱的园子,再挪到她跟前那盏明亮的宫灯上,灯火晃得她一时有些头晕。
这样如墨的夜色,莫名叫人惊骇。
“娘娘,怎么还站在风口上?”红锦回来,见太子妃还站在檐廊底下,生怕她着凉,忙不迭想过来劝一劝,谁想到,就这么一声喊,倒是把一贯淡然的太子妃吓得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太子妃这一惊,倒是把红锦唬了一跳,“娘娘!”
“没什么,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想的出了神。”太子妃摇摇头,招手让红锦到自己跟前来,低低问道,“这几日,昌平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不好,但也没什么好。”那位再怎么也是公主,红锦不敢大声,只得把声音压到最低,轻轻把这几日昌平公主又作了什么妖、闹了什么笑话说了一遍。
“永宁侯是不管她了,听说,那位侯爷在外头养了个小娘子,芳龄二八,比明世子还要小上好几岁。
娘娘也知道昌平公主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为了这个,没少在府里闹,可如今不比从前了,永宁侯也不怕她,人还在府门外呢,就抻长了脖子和她吵了一架,那架势,半点儿脸面也不给昌平公主留。”
太子妃点点头,昌平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她这个侄儿媳妇,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她这么闹,是把永宁侯府的脸面扔在地上乱踩一通。永宁侯也是,那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没规没矩。好在明琅没烂在那个家里。”
红锦没接话,这话也不是她能接的。
太子妃把手搭在红锦的胳膊上,扭身往屋内走去,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她这样不肯吃亏的性子,被人看了这么大的笑话,恐怕不会忍得住。叫人盯紧些,她若是进宫了,立时给我递消息。”
永宁侯府已经连续闹了好几日笑话了,昌平公主和永宁侯,年纪大了,但这性子可半点儿没长进,依旧和年轻时候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在大街上便打起来了
。。
两个人你掐着我脖子我揪着你头发,污言秽语不断地从口中冒出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侯爷和公主,倒是比那戏台子上的武生还能打些。
这种高门大户的热闹,寻常想看也看不到,这会子当众演起来了,那众人也没有不看的道理。看完了,还不忘到外头宣扬宣扬,看看永宁侯今儿又砸了多少东西,昌平公主骂到了永宁侯的第几代祖宗......
也有那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专门跑去明琅跟前把这夫妻俩的事儿说了说,明琅连一个眼角子都懒得给,只道,“他们若是被对方打死了,你再来告诉我也不迟。左右我是做儿子的,收个尸尽尽孝,也是应该的。”
这话传到昌平公主耳朵里,更是如水入油锅,顿时炸了个噼里啪啦。
“我就知道,那个贱种,他就没盼过我好!从前母后身体康健,你和那小贱种不敢对我不敬,这会子,瞧着母后不行了,打量着我要失宠了,所以你们一个二个的,倒是都敢咒我去死了!”
昌平公主竖着指头,那只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几乎戳在永宁侯的眼睛里。
永宁侯吓得不轻,腿脚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这话他要是顺着往下说了,岂不是证明自个儿在盼着太后死?永宁侯就算再糊涂,也没那个胆子。
然而昌平公主是个顺杆儿爬的,见永宁侯不肯接话,只当自己戳中了他的心思,那火气霎时更压不住了,她扑过去揪着永宁侯的衣领子,眼底的火几乎要把永宁侯吞没。
她死死拽着永宁侯,声音又尖又利,“你算什么东西,你背着我在外头养贱人,还带了小贱种回家来,我忍了这么些年,眼见着要到头了,你可好,你居然敢背着我又养了一个下贱胚子!你算什么玩意儿?我是大周的公主!
你打量着母后年纪大了没法儿敲打你了,你就这样不把我放在眼底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母后在一天,本公主就一天不容你们这家子骑在头上欺负人!走,和我进宫,我要让母后给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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