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吧。”左以纶朝边上候着的狱卒挥挥手,往后退了几步,转眼便退出了值房。
剩下个陆深,只能揣着颗七上八下的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再度押回那间昏暗的牢房之中。
明熠先去见了见陆深手底下的人手,接着又查了那位殷姑娘交上来的证词,确认这些都无误以后,便点了点头,“事不宜迟,证词既然具在,那先请宋世子手下的人过来对接吧,军需武器耽误不得。”
“早该如此了。就你还废话多,愣是和那姓陆的扯那么多。”墨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的,要不是裴晏一早来了信儿让他别和京城来的人起冲突,方才在值房里的时候,他便要和明熠吵起来了。
这个明熠分明就是个温温吞吞的,这种事儿,太子殿下怎么偏生派了他来?墨七心底抱怨了一堆,转头招招手,让人去请宋祁手下的人过来。
明熠倒是没和他争,只垂了垂眼,瞧着手上这份厚厚的证词,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一趟,从人证到物证,都太齐全了,太完美了,甚至不需要他这个钦差多问一句,但凡是有什么疑点,墨七手下那几个护卫三两句话就把来龙去脉都给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这案子,已经查得明白非常了。
正因为如此,明熠才觉得有些奇怪。
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这查案,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京城那头暂且不提,就说这蓟城,若是陆深真有那样周详的算计,又怎么会轻而易举被人拿下?再一个,这些细节之处居然都是墨七一个人查出来的,倒不是他看不起墨七,而是这位墨家七少爷,那是出了名的不聪明。
这样不聪明的人,却查清了这样一桩大事......明熠打从心底是不信的。
这件案子,起因是裴家那位大爷的身死,后续扯出来的却是彭城伯府上的糗事,紧跟着彭城伯又亲口举报了自己儿子,这才牵连出了后
。头一连串的事儿。说巧,也真是巧极了,明明当初仇御史参的是裴晏,结果查到头来,这案子幕后黑手居然是陆深!
至于裴晏,从裴大爷身死,再到那封请罪的折子呈上去以后,裴晏便成了赤裸裸的受害者,如今再没人把他往这案子里牵扯。
面上瞧着是如此,可明熠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儿有些怪。
墨七不像是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完美的人,真要说起来,北地十三郡能把局布的这么周详的,也就只有那位裴四爷了。
可自己这钦差,是太子钦点的,裴四爷又是太子亲信,何况瞧着京中诸事,说不定这案子,也是太子点过头首肯了的。明熠幽幽叹了口气,来之前,祖父便说过,这一趟差使是叫他来历练历练的,先前他还有些不解,可到如今,他才明白了祖父话中的意思。ωω
“七少爷,九郎。”左以纶笑着提脚进来,先朝墨七拱了拱手,这才朝着明熠走过去,“这案子耽误不得,方才我和文老商量过,军需那头由他去对接,咱们也不用等明儿启程了,现在把手上的认证物证都整理清楚,一会儿用过晚膳,直接出发吧?”
听见文远道要接手军需对接的事儿,墨七倒是松了口气,回头瞥了眼椅子上的明熠,生怕他又要多话似的,赶紧道,“那你们俩商量着,我和文老头儿去前头看看,军需那边,就不用你操心了。”
明熠望着墨七那匆匆忙忙奔出去的背影,顿了顿,看向笑吟吟的左以纶点了点头,眼神略有些深沉。
左以纶只当看不出他的不适,寻了处位置坐下,便开始说起案件证词和认证的事儿来。这些都是正事儿,明熠只好先收起了心底的情绪,把思绪转到了案件上来。
蓟城府衙后,有一处小校场。
墨七和文远道站在中间的高台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下一辆车了。
枫叶跟在墨七身后,瞅了眼另一头的文远道,又瞅了眼自家七
。少爷紧绷着的脸,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七少爷这又是何苦呢?
他自来就怕文远道,这对接的事儿,明明能让左家那位来的,偏偏七少爷还要亲自来这一趟,哎,七少爷真是太尽职尽责了,等回了京城,他得在相爷面前好好夸一夸七少爷才是!
前头负手而立的墨七绷着脸抿着唇,眼神是半点儿也没落到另一头的文远道身上。这个文老头儿,他每次一遇上,就没什么好事儿,要不是明熠太烦人了,他也不会主动接了对接军需的差事!
哎,真是烦人,太子殿下怎么就点了明熠来跑这一趟?
墨七心底抱怨了一通,瞅见白昌宏领着人小跑着往自己跟前过来,他才收敛了几分思绪。
校场里,两队殿前军先在前头开道,紧跟着是几辆板车被推进了校场,李师爷领着人手,掀开了笼在板车上的布,崭新蹭亮的铁剑长枪顿时暴露在日光底下,再往后,又是几车甲胄。
“大人,这东西都在这儿了。”白昌宏拱手说道。
“我的人倒是已经清点过一遍,数量和证词上说的一样,你要再点一遍还是?”墨七扭过头,朝着文远道飞快地问道。
“哦,这倒是不用!”文远道摆摆手,这事儿,一瞧就是裴晏的手笔,他用陆深的计策反坑了陆深一把,这些武器兵甲,自然也会是好好儿的,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去做无用的清查。
何况,比起清查,他手头上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呢。
“去请了宋世子那边的人过来,瞧瞧还有哪里不对,要是没有,现在就交接了去。”文远道大手一挥,这一句话说得气势飞扬,白昌宏也顾不上猜测他的身份,只低头弯腰恭敬地应了声是字,这就去请人过来不提。
宋祁派了手下一个副将和一个门客来做对接,军需都由那二人一一查验过,确认无误以后,文远道便盯着他们签了字,双方都交了差使,各自客气了几句,便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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