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代价,只要处理了你们这群乱党,那便都是值得的。”
老道士脸色铁青,他冷眼看着河道两侧高高竖起的大旗,什么妖啊、魔啊的
再看看那些已经杀上了宝船的人物
有人一道剑气横空,那剑光亮起间,照入黑夜长空层云,恍然间似有天光乍泄,照亮十方天地,像是光明驱散了黑夜,又像是杀戮涤荡了罪恶,有一种浩大无边的剑势,若山海倾塌,更似流星经天,不可阻挡,隽永超然。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挡在这一剑之前,几个道兵的目光恍忽了,于是彼此间的配合便出了问题,被一柄剑器无孔不入一般的切入,血光溅起,猩红刺目。
也有人不见真身,只是有一道幽光闪过,很暗澹,很幽冷,像是九泉十地之下的亡魂在吐息,是人间罪与孽的长叹与诅咒,是红尘的因果,是苍生的怨恨。
它划过夜空,悄无声息的,若不注意,都察觉不到它的痕迹。
但,它的威力母庸置疑!
有道兵被其击中,像是箭失射穿了薄薄的纸张,阻挡不了丝毫就被穿过。
所过之人,顿时间无力倒地,人身的三把火光暗澹,近乎熄灭!
这是咒道的神通,邪异可怕,防不胜防!
而这些,还仅是这片战场上不起眼的一角,类似的情况太多了!
许多渐渐在当世修行主流被隐藏,因此而难以寻觅的流派,于此绽放,在此杀伐。
一时间,老道士都有些震撼与震惊,人都恍忽了。
这一刻,仿佛是一位位古老的贤者汇聚,对这个时代发出了最强的音!
我们的道路长存,你们是除不尽的!
终有一日,我们会杀回来,让那日月换新天!
老道士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让他的头皮有些发麻。
不过很快,寒意有多重,杀心就有多强!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再大的代价,只要能除尽乱党,都是值得的!
老道士斩掉了心头的寒意与惊悚,一双眼眸恢复了平静,像是两口看不见底的深潭。
他的身上渐渐涌起一种死寂般的气息,与手中的阴阳生死镜交相辉映。
他捧起了这面镜子,阴与阳,生和死,彼此循环演绎,又在这里打破了平衡,被倾斜到某一个领域上。
整个宝船所在的时空天地,此刻被裹挟了,被覆盖了,像是撞入了另外的一个可怕的世界中,在那里寂静与死亡长存,谁都无法挣脱,更无法逃离,要沉沦与灭亡。
任你千军万马,任你高手如云,在这一刻,都被覆盖打击,是一种更高领域的碾压,是质对量的击溃!
不过,这并非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样的手段,偏离了天道平衡的秩序,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万事万物都在平衡的运转。
过于的偏斜,固然换来了强大的杀伤力,但是如此施为的推动者,又怎能不付出代价?
可以看见,老道士的鬓角逐渐变得花白,沧桑而斑驳,时光有形,此刻在他身上体现的清清楚楚,清晰分明,如同老去了一岁又一岁。
以此,换来了杀伐,是横扫,摧枯拉朽!
人杰在挣扎,却挣扎不出。
天火流星一般的攻伐,这一刻都被凝滞,只有老道士一人还在动。
他转动着宝镜,要让胆敢杀上宝船的人都陨落,化作枯骨。
“古老的岁月啊,埋葬了多少往事?”
“那巍巍冥土中,沉没了多少古器?”
“多少个纪元前的遗存,昔日被镇压下去的道,被诅咒的器物,又被人翻出,成为了变节者的依仗。”
高远的叹息声中,在诸人生死系于一镜的时刻,有一只手伸来了,握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渔鼓。
“冬!”
渔鼓被敲响,震动出雷霆之音,恍忽间像是划破混沌的神雷,拉开了光与暗交错的帷幕!
激烈的碰撞爆发,宝镜的威能被吸引,被牵制了,它跟渔鼓的道与法在碰撞,打出混混沌沌的光,整个死寂的界域有一瞬被瓦解了!
“这口渔鼓是你们!”
老道士的童孔收缩成了针眼一般,死死的盯着那面渔鼓,“逆鳞!”
“你们还敢活跃在这个世上?”
“当年竟然没有把你们杀绝!”
老道士沉声低喝,语气间寒意森森。
“人会死,但精神不会。”在高天上,一道身影浮现,他身着青衣,面貌却看不见,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但听其音,让人幻想,这多半是一个中年男子,沉静从容,有非凡的气度。
“只要精神不灭,永远都会有人来接过传承虽然如今的时代,轮回已崩,没有了轮回的人。”
“但是,轮回的事,还会上演。”
青衣人说道。
“原来是一群借尸还魂的乱党,捡到了一些昔日那个组织的灵宝,就觉得翅膀硬了?”老道士话音冷酷,“轮回的事?呵!当年的逆鳞组织,可是死的很惨!”
“冥土的争端中,他们自不量力,妄图螳臂当车,最终灰飞烟灭”
“你现在讲轮回的事,这是自寻死路,注定了会重蹈覆辙!”
老道士下了断语。
“生又何妨?死又何妨?”青衣人的手中,渔鼓震响不停,“我为道而生,为梦而死,足慰一生了。”
他很洒脱,不缺乏殉道的意志,置生死于度外。
这样的人,很坚定,很执着,往往也很可怕。
“无论如何,有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滔天的鼓声,渐渐连绵成一片,向着长河上的宝船镇压而下,“一些死灰,就不要想着复燃了。”
“你们主动去挖掘了不该挖掘的东西,击破了天的势,崩溃了地的法”
“曾经的绝地天通,却被扭曲着再现,走上了南辕北辙的路。”
“你们暗中磨灭百花齐放的道路,让一切都被收拢,术业有专攻的理念被抛诸于脑后,只想着唯有一家之言。”
“有教无类的心念被埋葬,幻想着唯我独法,此后强弱定序,拾阶而上,都是注定。”
“强者,一切皆强;弱者,一切皆弱。”
“磨灭了所有的意见,让弱小者卑微到尘埃里,所有种种,都被力量所物化。”
执渔鼓的青衣人说着无比惊悚的言辞,是呵斥,是指责,“改天,换地,都是铺垫,一步一步前行。”
“到了最后,是不是该变人了?”
“我不喜欢那样的世界。”
“所以,我来了。”
幽幽鼓声,震颤了天空与大地,其音恢宏浩大,像是在进行最古老与庄严的祭祀和祷祝。
“大势如此,一切都是注定!”老道士神色漠然。“正因为曾经太散漫,太宽容,所以如今,有妖在上蹿下跳,有魔在来回折腾,更有奇诡祸源,跃跃欲试。”
“既然如此,自当改变秩序!”
“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老道士冷冷道。
“你的头在高天上,不沾尘埃,嫌弃染上了泥泞的脚,于是便要剁下来吗!”青衣平静道,“妖?魔?”
“那背后真的是妖?真的是魔?”
“你们不去寻找和处理真正的元凶,视而不见,反而是将错就错,实在是让人笑,让人叹。”
“难怪这些年,仙国招兵,越招越多。”
“对外在增,对内也在增。”
“你们是在怕什么?在将谁当做了敌人?”
“我想,你们自己都应该清楚。”
“改天换地呵,改天换地!”
青衣人悠悠一叹,“当年就变过了,如今在变,不知道是变的更好了,还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与你何干?”老道士冷语,“你跳出来了,便注定看不到结局的那天。”
“道不同,不相与谋。”
“见生死罢!”
说罢,他咬破了右手的食指,点在了宝镜的中心。
顿时,血色的光辉蔓延!
那指尖带着血,让古镜倒映天地的景象染上了一片赤红的光,猩红可怕,骇人无比。
而此刻,宝镜发威,颠倒虚实真幻,于是镜中的天地覆盖了原本的乾坤,血色的不详也因此染指了世间!
在血色迷离的世界中,生与死,被催化到了极致!
血,是生命运行的重要载体,是供养的专道,这代表的意义太非凡了!
宝镜被血所滋养,它所发挥的威能顿时间暴涨了太多。
滔天的光芒中,十丈、百丈、千丈、万丈血光充斥的世界在无尽蔓延,像是要将整片天地都给一网打尽!
血与死,这一刻像是成为了唯一的主体,主宰了这个世界。
“那就见生死罢。”
青衣人叹息道,他用力震响渔鼓,鼓声重重,恍若雷音,粉碎万物,要将一切都给打个粉碎,与血色的世界碰撞。
交锋之处,虚空被撕裂,露出深邃无垠的黑暗,吞没一切,埋葬万物!
“这一战,你死,我活。”
老道士像是老去了十岁,他使用阴阳生死镜,这是有代价的正如青衣人所说,这是被诅咒的器物。
它曾经光辉的时代,被人给生生斩断和埋葬,随着那一个明陪葬,埋在了冥土中。
无数年后,被仙国主导着挖掘出来。
使用它,是有代价的,消耗法力,乃至于消耗生命。
按照常理,拖延和征伐之下,他会被青衣人耗死,死在自己掌握的灵宝手中。
但是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当彼此僵持,谁都无法动弹的时候,忽然间有一道身影,从他的影子中浮现,那是一个身形枯藁的邋遢汉子,沉默无声中,他举起了一张弓,对准了青衣人。
瞬间,青衣人嗅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你们竟然是两人?”
“与以往完全不同。”
他的话音中,情绪微微波动起伏。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是探索的情报中所不曾有的信息。
“道友,你知道时代在变,于是不甘寂寞。”邋遢汉子说道,目光有些复杂,“但是我仙国又何尝不知呢?”
“我们也是明白的,时代越来越变,总有人会跳出来的所以,有意无意加强了某些防备,恭候多时。”
“与他说这么多作甚?”老道士说道,“送他入灭!”
“罢!”邋遢汉子叹息,“道友,一路走好!”
他弯弓,搭箭,这一刻一种惊悚灵魂的气息汹涌,恍忽间像是梦回古老的天地,见十日横空,万物皆焚,有神人执弓,射下了九轮太阳!
“羿射!”
博闻广识的人变色,哪怕是观者,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颤栗,有碎裂崩溃的感觉。
可想而知,当这样的一箭射出,会是怎样的辉煌绝伦!
下一个瞬间,所有人便见证了!
“轰!”
一道光亮起,书写刹那的璀璨,却能终结永恒的辉煌,那一箭迸射,不知其所发,不知其所止,无法把握,无远弗届,仿佛超越了因果,射出即是命中!
青衣人所立身的空间,瞬间崩塌毁灭了,像是被这一箭给抹杀了!
“蹭!”
悄咪咪干坏事的任穹瞬间站起,他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
太吓人了!
这还玩个锤子啊!
不过瞬间,他察觉到什么,止住了逃窜的脚步,再观望观望。
因为,渔鼓和宝镜对峙的场域未散!
如果青衣人死了,又怎么会这样呢?
果然,惊变发生。
不知何时,青衣人变幻了方位,跳出了神箭的射杀。
这很不可思议。
毕竟,他还在与老道士对峙,彼此牵制了,谁都无力他顾。
再细细看去,任穹若有所思。
在青衣人的身畔,有星光隐隐,时明时暗,很是玄妙。
且,除此之外,一点又一点星光,渐渐的从天河水中升腾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它们幻灭着,有一种神妙的气息,汇聚成团,蜿蜒流转,像是被从天河中提炼而出,又像是摘下了九天中的星河,于此展现,梦幻迷离。
“万古星辰,岁月沧桑,论道古今,谁掌兴衰?”
只听有人在吟唱,像是高人出场,自带背景音乐,什么有诗为证。
人们循声望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不能见其正身。
那道背影,披着披风,做豪迈洒脱,高举酒壶,给自己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