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有了一百八十万的玄黄宝钞捐款,支持我张家上书州府,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当捐赠的风潮掀起,并且扩散出去后,张家的管事便从容的置身事外,换了另外一个专业的人士来负责。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
那也是一个妙人,很擅长调动气氛,撩拨人们的竞争之心。
每当有人捐献出一个超越先前的款项数目,便立即给安排一个奖状、牌匾什么的,赠送给他,授予荣誉,颇有些光宗耀祖的模样。
并且还有大吹大擂,将场面折腾的热热闹闹的,让人觉得捐款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当然了!
同样的,这个过程中也少不了名为“托”的特殊存在,在那里面不停的拱火。
他们获得了荣誉后,鼻孔朝天,用蔑视的姿态来看人。
于是,一边是该死的荣誉心,一边是该死的胜负心……这两面夹击之中,人就容易上头。
一上头,就不理智了。
在大义的包装下,肮脏的生意做的飞起。
这寒碜吗?
不寒碜!
挣钱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寒碜呢?!
事成之后,张家的托的钱如数拿回,百姓捐献的玄黄宝钞,跟州府里头有三七分成。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那个少年带的好头。”管事看着汹涌的捐款人潮,微微笑着,漫不经心的询问手下,“调查清楚他的来历了么?”
“已经调查清楚了。”
一个小厮上前汇报,“来历很清白。”
“其父母抗击鬼祸牺牲,遗留一对儿女,受道庭补助成长,幼学府、少学府期间品学兼优,还有勤工俭学,相关记录可查。”
小厮说道。
“咦?竟然是真的?”
管事面色古怪,“没有夸张不符之处?!”
“是的!没有!”小厮连连点头。
“啊,这就好……这就多半不是别家丢来,跟我张家过不去的触手了。”
张家管事悠悠道,又唤来了另外的一个侍女,“你们带着他在我张家散步走动,观察的如何?!”
“那小伙子似乎还是一个雏哩!”侍女捂着嘴笑,“稍微挨挨蹭蹭,就面红耳赤,没有半点经验。”
“而且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到我张家这样的地方,都快看花了眼……很有趣的一个小孩子呢!”
“原来如此。”张家管事哂笑,“再怎样的大义、节气,也经受不住靡靡风气的消磨。”
他漫步而行,“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有骨气的人,我见过很多……但很多时候,他们的骨气是经不起太大的考验的。”
“他们的骨气,是穷支撑起来的……一旦砸的钱够多,他们就会匍匐在地上,像……”
他走着走着,看到一条迎面走来的看家护院的恶犬,手里摸出一条肉干递了过去,顿时那条恶犬就努力做出“慈眉善目”的姿态,咬住了那条肉干,一旁啃食去了。
“……这条狗。”
这时,管事方才说完未尽的话。
“管事大人,您的意思是……”侍女请教,“想要把那个年轻人,收下当狗?”
“呵。”管事轻笑,“狗不狗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多人在外面过的,可比不上我张家的狗滋润呢。”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做我张家的狗,等闲时候是排不上用场的,只需要按照惯例巡视一下——像昨晚那样的突发事故,或许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
“年假、月假,都是有的,待遇还上乘……想做我张家的狗,一般人排着队、挤破头,想做都做不了呢!”
张家管事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豪。
这,就是张家!
他们崛起,他们称霸,他们豪强一个领域,癸巳府上下,有多少他们的触角遍布?!
给这样的一个势族当狗,跪着挣钱,在他看来,这是外人应该感到自豪的事情。
可惜他所不知道的是,任穹的膝盖不太好,是怎么都跪不下去的。
“那年轻人,他的才能怎样?!”
张家管事问着先前的那个小厮,“少学府方面的记载,他是擅长什么的?”
“回管事大人,据资料记载,他是一个符道上的小天才,相比一般人很出众,但又不到惊艳的程度。”
小厮一边回忆着,一边取出一沓复制的资料呈上。
那上面,正是有关任穹在少学府的种种记录。
这便是张家的可怖之处。
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当有人在他们面前没有掩饰的蹦跶,跟脚又还在这个府城中,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查到这个人相关的记录,进行分析与总结。
擅长什么,喜好什么,有怎样的品格……
等等等等,都是能一清二楚!
很恐怖。
“咦?他跳级了?毕业了?!”
张家管事接过资料,上下翻看后,发出惊疑声,“这么算来,岂不是可能跟大少爷是同一批考学道院?!”
他稍微重视了些,仔细的审视。
“他这成绩,如果水平照常发挥,进入道院并非是难事。”
管事眸光幽深,忽然拍手。
“妙!妙!妙!”
“这更有收下当狗的必要了……”
管事自语,“如此一来,散少爷进了道院后,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还有个冲锋陷阵的炮灰能时刻顶在前面,做事起来也方便许多……”
他计议既定,便让侍女近前,认真交代了几句,务必要用更多的糖衣炮弹去腐蚀那个年轻人,让他死心塌地的做一条好狗。
“属下明白!”
侍女领命而去。
管事则是向着张家老太爷居住的地方而去,他还要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
……
“哇哦!”
“这就是你们张家大少爷住的地方吗?!”
任穹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在大呼小叫着。
他指着一片连绵的殿堂,表情很震撼,凝滞了震惊与不可思议,“这一整片都是?!”
“他住的过来吗?!”
“少爷当然是住的过来的……”侍女微笑着回答,“这每一座殿堂,里面都是不同的风景摆设,各有不同的妙趣。”“散少爷喜欢哪个,那天就住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任穹脸上露出了羡慕与憧憬的表情,然后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过在心底,他却是悄悄记下了这些信息。
并且还会在之后,用各种言辞手段旁敲侧击,弄明白目标人物的性格喜好。
昨天夜里,他白晃了半天,最后只能清洗一些畜生……这样的情况让他很不满。
再有下一次,一定要直捣黄龙!
“这里是符堂?!”
任穹走到一个新的地方,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字,念了出来。
“是的!”侍女还没没有答话,张家的管事便从另一旁走来,微笑着接上了任穹的话茬。
他轻轻一挥手,侍女就悄然间退去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小兄弟,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张家管事试图把握谈话的节奏,“我看你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莫不是曾经学过相关的技艺?!”
“嗯,初窥门径。”任穹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想要谦虚,又有些对自己的自信,惟妙惟肖的演绎一个谦卑不自信的小天才形象。
他上赶着让张家来“拿捏”。
少年也担心,若是太出色了,被张家拿放大镜观察……这就不怎么好了。
是天才,但不是太天才。
投入能有回报,可也就是保本加小小的盈利,如此便不会有过高的期望,也不会有过高的重视。
这样才能周旋,并且在做了天大的事情后,将自己摘出嫌疑人的名单中。
——他要玩一手灯下黑!
“初窥门径?哈哈!”张家管事很上道,打算展现一下张家的底蕴和辉煌,来骗、来忽悠年轻人,“符道之高深,哪怕仅是初窥,也是不容易了。”
“不过啊,再往下走,可就是要有良师教导,才能够深入了。”
“巧了!”
“我张家就是以这门技艺立下根基,为长盛不衰的根本……癸巳府上下,论符道之高深,谁能及我张家?!”
“来!年轻人!我带你进去看看!”
管事这般说道,推开了符堂的大门。
“啊……这不好吧!”
任穹很局促的样子,“你们张家以符道为根基,是长盛不衰的源泉,岂是我这样的外人能进去参观的呢?”
“哈!因为我张家放心你啊!”
张家管事一脸的高尚正义,“对年轻人在修行上的鼓励,是我张家从祖先时代便流传下来的家风!”
“尤其是心怀正义的年轻人,那是守护仙国的未来栋梁,更是要静心的呵护与照顾。”
“区区符堂,有什么是不能对你开放的?”
管事说的很让人震动,对年轻人的蛊惑力拉满了。
话里话外,张家是一个怎样的家族?
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包容,代表了对年轻人进步的最大支持!
若不是任穹清楚的知道,张家是什么尿性,并且在昨夜亲自见证了……此刻说不定都要被忽悠的半信半疑。
‘绝了!’
‘这年头,坏人都这么精通演技的吗!’
任穹心底腹诽着,‘到时候你们是不是还能再洗一洗地,将张散纵马杀人的事情也给糊弄过去,诚恳的道歉,申请州府里的关押,以精神病发作……啊不对,是魔道中人施展的心魔神通诱导为借口,进行最后的盖棺定论?’
任穹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声叹息。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让他这个做好人的,都要进化的比坏人都要坏才行!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做诚惶诚恐状,“张家太了不起了!”
“难怪能有这等长盛不衰之基业……原来是立足在这样伟大高尚的根基上!”
任穹感慨赞扬,而后顺着张家管事的意思,与他一同走进了张家的符堂。
符堂,这是张家洒下的饵。
他们会用现实来告诉少年,只有跟着张家,做张家的狗,才能在符道上有所建树。
天才又如何?
没有资源撑起来的天才,很难成为强者。
这是张家的经验。
于是,当任穹走入了符堂中,便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符书,记载了一种又一种玄妙的符箓。
另有上好灵玉制作而成的符笔,价值千金的灵木造就的精美符纸……
它们一起交相辉映,绽放光辉,美轮美奂,让人目眩神迷。
任穹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酸了。
不过想了想,他放下了心头那点贪婪之心。
因为他早已有了更明确的伟大目标。
什么灵玉符笔,灵木符纸……难道还能比得上他的宏图壮志?
霸天虎帮横行天下,汇聚世间财富……这世界上,还有比玄黄宝钞更好的符纸吗?
还有比建立一整套全新的秩序,更为非凡的符笔吗?
‘所以,张家也就这样了。’
任穹的心态平静下来,只是在表情上做迷离状,愣愣怔怔,被符堂中的炫目所迷,不知今夕是何年。
张家的管事也不打扰,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少年的“失态”。
这样的炫富之下,他有十成的把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最后会“屈服”在张家的财富之下,从此之后安心的做一条狗,为他们所驱使。
一切所为,只为了自己在符道上的种种用度,以供自身技艺的增长。
等技艺增长之后,张家有的是手段从中榨取出油水和利润。
各种各样的方式,捆绑其一生,都是张家发展壮大的耗材。
“这就是符道的美好世界么?”
任穹似乎梦呓一般,喃喃自语,“真的……好梦幻!”
许久许久,少年才回过神来,挣扎着将目光从沉浸的姿态中抽离。
“呼!”
他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动摇都吐出个干净。
但是,终究无法彻底放下……这从他的脸上能看出。
仿佛是一缕心魔已经显化,扎根在少年的心头上,让他无法继续在欺骗自己。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心动了?心动就好啊!’张家管事看着这一幕,心中是满意的。
一个天才少年,已经入他瓮中,再别想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