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秋收了三角大旗和白骨惊心刺,按落遁光下了地面,那道人兀自趴在地上,几番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徒劳一场,胳膊一软又重重砸在地上,痛的他吭哧吭哧叫个不停。
沈彦秋见他还能动弹,慌忙渡了一道法力过去,又把他扶着坐在土地庙门口,助他推动小世界运转疗伤。
道人初成小世界,对三劫修士的战斗方式根本没有任何了解,纵然当初传他道法之人以神念传法为他概述,可他年近五十才进入三劫,足足在先天境界晃荡了数十年,早就习惯了这个境界的战斗方式,突然将真气转换为法力,多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手段,无论是谁也都会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他以功德加持进阶,运道真不是一般的好,被那怪以眼球砸中,力量自后心穿透性而过,竟然也没能伤到心脉,眼看着就要被三角大旗捕捉,又凭空来了沈彦秋以太阴炫光镜制住那怪,这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福缘,常人如何能比?
沈彦秋和三丈月的法力主攻,都不适合疗伤,不过雷火能去阴毒,沈彦秋将炎帝敕令的符文化成一道火种,径自沉入道人小世界之内,和那张黄纸青符融合,不多时便将道人身上的阴毒消除。
道人运转了几个周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施了一礼,几乎躬身到地:“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沈彦秋忙托着他的手臂,笑道:“除魔卫道是我辈修士之本分,我也是恰逢其会,当不得道友如此大礼!”
道人摇摇头,正色道:“错非前辈相助,晚辈此时已成了那怪幡上阴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握!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便是扣头谢恩也不为过!”
说罢撩开下摆,纳头就拜。
沈彦秋脚步一错晃身躲开,手指往他肘部轻轻一点,道人便身不由己弹身而起,膝盖还未着地。
沈彦秋道:“我曾同贵门的安道然师姐有过一面之缘,承过她一个人情。这次偶遇道友行降魔之举,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想来是道友秉正行道,老天也不忍道友被魔物伤害,这才让我赶了个巧。”
“老天?怎么可能,他连个鸡腿都舍不得给我!”
道人愤愤的叫了一声,看着沈彦秋和三丈月不解的眼神,这才想起自家把幻想中的事情当做真事儿说了出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脸上本就厚厚一层污垢,倒也看不出脸红。
沈彦秋不明所以,道人也不愿对此多做解释,连忙把话题换了过去:“前辈刚才说,曾遇到过我门中师长,莫不成前辈竟然知道我的师承来历?!”
道人目光一亮眼巴巴的看着沈彦秋,满是期待。
沈彦秋愕然道:“你竟不知自家师承?那这一身本领从何而来?”
道人讪讪笑道:“我本是一个农夫,整天只知道种地做活,勉强也能得个一日两餐的温饱熬日,可恨村中地主实在贪恶,连条活路也不给,活活饿杀了我母亲!”
说到这里,道人面含悲苦:“我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去我也了无牵挂,便趁夜摸进地主家中,一刀将他了结,又恐他们害了我性命,不得已这才背井离乡四处游荡。”
“因是乞讨不易,我亦不想低声下气求人施舍,这才置办了一身道袍行头,寻了个小小的道观做洒扫庭除的活计,又随着观主学些经文,虽然依旧艰辛如故,却总算有了个安身立命之处。”
“二三十年前,老观主羽化仙逝,将三间道观舍与了我,因是我半路出家,也不敢随意招收弟子,便一直一个人居住。”
道人陷入回忆之中,几十年前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原本早就埋藏在记忆深处几乎忘却的种种事情,此时都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
“有一日我正在院里晒太阳,突然来了个年轻的道人,同我讨了碗水,只这一碗水的功夫,我也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不知怎地给了我一柄桃木剑,又给了我三张符箓以及描绘黄符的手法,我便是借着绘制符箓的机会,加上老观主教授的几句口诀,从引气入体到气成先天,足足用了十来年时间。”
“老观主究其一生,也没能突破引气入体的境界,却一直同我说道:一个人得到的能力越大,所背负的责任便越大,日后你若有幸迈入修行的门槛,便要背负起责任来!我记着他老人家的话,便将道观舍给了一个不愿再云游的道人,四处漂泊。”
道人叹道:“前些年也还好,偏生这几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到处都有妖魔鬼怪祸乱人间,实力也是高低不等。像今天这个,我也是头一遭遇见,若非前辈出手相助,我必然不是对手。”
沈彦秋笑道:“不然。我出手时你已筑就道基,又得了土地金身中的功德金光,便是我不出手,凭你门中传下的道法,收拾这头魔怪也是轻而易举。”
道人不禁愈发的好奇:“若说师承,我只得了老观主几句口诀,那云游道人的桃木剑和绘制符箓之法……敢问前辈口中所言我的师门,究竟是哪个?”
沈彦秋道:“若说修行之法,林林总总千万道之多,简直数不胜数。但以符箓为根克敌制胜又凝聚符箓小世界的,偌大修行道唯有寸心一门而已。”
道人茫然道:“寸心门?”
沈彦秋见他神态不似做伪,便将修行道之事粗略的同他说了说,从十二正宗到各族势力划分,以及他对寸心门的了解,都同道人分说了一遍。
道人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怪道我开辟小世界之后,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条路线图来,想来便是师尊留下指引,让我不至于难以寻觅宗门之所在!”
沈彦秋也是万分好奇,问道:“我听闻寸心门不立山门、不设道场,唯心之所至处处家乡,便是三山大宗的三座灵山,灵台、方寸以及心田,也是开辟在自家小世界之中,没想到竟然也有宗门所在!”
道人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脑中这道讯息十分简单,像是与我指引了一条去路,我也不敢确定是否是回归宗门之用。不过既然前辈说我寸心门不立山门道场,说不定我脑中的这条路线,乃是通往我师尊清修之地也未可知。”
沈彦秋点头道:“那道友如今有何打算?”
道人想了想,道:“无论我是否是寸心门弟子,除魔卫道的事儿总该是要做的。如今既然进入筑基境,想来也是命运使然,老天也不愿让我得了片刻清闲。我欲一边寻觅师尊所在,一边将自家的能力用到正途,也算不辜负了这一身修为。”
沈彦秋肃然起敬,便是三丈月也对这其貌不扬的道人升起了敬佩之心。
这道人的理念甚是纯粹,竟然毫无谋取私利之心,长生久视之望,只为秉持一腔热血斧卫正道,实在是难能可贵!
沈彦秋叹道:“道友至诚,我不能及。相逢即是有缘,我有一法相赠,愿忝为道友之脚力,望请不要推辞!”
说罢将御剑术中御剑飞行及身剑合一之法化作一缕神念,点入道人识海。
御剑术只是一个统称,御剑飞行乃是基础功用,里面包含的道术不止身剑合一、分化剑光之法,便是驾驭飞剑的种种剑术也包含了不少。沈彦秋只把御剑飞行和身剑合一的手段摘出来给他,也是怕耽误了道人符箓修炼的进度。
倘若这道人的老师是三山大宗中,衣剑心和漓剑秋一脉,这两位也是了不得的剑道宗师,必然少不了剑术传承。只是看这道人出手没有剑术痕迹,想来是授他道法之人只传了符箓修行之法,沈彦秋不敢越俎代庖坏了旁人安排,这才摘了飞行法出来,与这道人作为脚力赶路之用。
道人闻言正要推辞,沈彦秋已然传法完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道:“此是我门中的冷凝泉,有凝神静气定心之功效,道友初入三劫,把来稳固道基微有用处。”
道人连连摆手:“已是得了前辈剑术,如何还能要前辈的宝物?晚辈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沈彦秋抓着道人的手,诚挚的道:“道友心胸气度实令贫道汗颜,我如今为了自家修行四处奔波,存的是私心薄念,道友一心匡扶正道,便这份心气我也是佩服的紧!能得遇道友便是我的福分,道友若是不收下,我实是有些寝食难安之感。”
道人兀自踌躇,沈彦秋只把玉瓶往他怀里一推,随即一点星芒炸开,沈彦秋和三丈月便在原地消失。
道人举目四望,只见天际一点星光渐行渐远,三两个呼吸便消失不见,怀着感激之情叹道:“前辈,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呢!罢了罢了,方才听他说起来自大悲宗,日后有缘再见时,我再还他这份恩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