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
非常感谢你给我们寄来的药剂,小乐用了之后咳嗽已经好了很多。原来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咳,只能睡四五个小时,现在用了你的药后能够舒舒服服地睡上一整晚了。
不得不承认,你当初离开我们到大城市去闯荡是对的。毕竟是大城市,医学发达,不像我们这里小地方,得了病只能随便找点草药熬点水吃一下,能不能治好也只能听天由命。
其他事情不用记挂,家里一切安好,妈妈身体还算硬朗,最近胃口大好,每顿饭还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老二也换了工作,两口子日子过得也不错。现在虽然钱挣得不多,但在咱们这个小地方也还算过得去。
原本这封信就是想纯粹的感谢你,多亏了你,小乐的病才能这么快好转,我和你大嫂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大哥也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唉,原本这些事也不应该打搅你的。不过大哥我实在是被搞得焦头烂额,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你大嫂说得也在理,说你去大城市打拼这么多年,比起我们这些一辈子也就是在小县城里讨生活的人是见多识广,兴许你这里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吧。
害,咱们两个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些个古怪事你会有什么样的办法呢?干脆你就把它当作一个故事看吧,大哥心里实在是憋的紧了,把它写下来也算是给心里松一松。
提笔到此,这件事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区的王老太太?那会她儿子在南方做生意发了大财,后来就在咱们小区对面买了一块地皮建了一栋六层高的大楼,名字就叫‘兴福大厦’来着。
还记得开业那天的场面吗?啧啧啧,那晚上光是烟花就放了一个多钟,看得咱们是眼睛都花了。
之后咱还跟着大狗哥他们一块混进去偷糖米和西洋饼吃,那饼的味道可是让我一直记挂到现在呢。
见鬼的是,后来出来工作挣钱了,我又去那些西洋饼铺买了一样的饼,对了,他们不叫饼,叫蛋糕,吃的味道和那天在大楼里吃的那些完全不同,味道差得远了。
害,扯远了。记得刚好是你离家的第二年,王老板就出了事,听说是和人家做买卖出了问题,被几个大雪山来的番和尚给活活打死了。
王老板这头人一死,偌大的家业马上就散了,几个大小老婆你争我抢的,一人拿走一部分,就剩下这栋大楼留给王老太太养老,可怜的老太太啊!
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大院这些孩子,爸妈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还是人家王老太太帮着照看咱。
咱也不能是狼心狗肺的人吧!所以之后几年咱们一家对王老太太也是能帮就帮,就当是咱们的奶奶了。日子一久,咱们两家的关系愈发近了。
再后来,王老太太因为年纪更大了,精神越来越不济,那兴福大厦干脆就托付给我和老二去帮她照管。
说是照管,其实也不用花多少功夫去打理。
就是每个月月初五号去找租客们收租,平时租客们有什么停水停电漏水卫生间塞了堵了什么的琐碎事去帮忙弄一下,最麻烦的也就是遇到了租客间发生矛盾要去调解。
原本这些事多数是老二去处理的,只是他最近换了一份工作,到他老丈人家的榨油厂上班去了,也没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些事。
我和你大嫂本来就有工作,平日里还要照顾你侄子小乐,也脱不开身来。干脆跟王老太太商量之后,请了一个小伙子当大厦的管理员,我和你大嫂以后只负责收租这一块。
之前也还好好的,一直到上上月的五号,我和你大嫂去收租,收完后顺带清理一下大厦的邮箱,里面经常会有些商户乱七八糟的广告纸什么的,塞满了搞到租客们收不到信会投诉到我们这里。
收拾到一半时在邮箱里竟然发现了一封写着‘大楼房东收’的信,此外,信封正中间还写着‘兴福大厦507房租金’。
打开信后里面夹着几张大额小额的纸币,以及一封信,信上面的笔记很秀气,看上去像是个女人的字。
这里附原文内容如下:
尊敬的房东先生/女士:
现支付现金87元,这是我租借贵处507房间的费用,我一个人出门在外,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房东先生能多多关照。
没有落款人,没有日期,也没有寄信地址。
更奇怪的是,兴福大厦没有507房。
说到这里,我要插一下关于兴福大厦的布局了,也给你一个比较直观的印象。
这栋大楼一共有六层,一层是不住人的,其实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以前不住人。现在已经隔开了一个小房间给新招来的那个管理员,对了,他叫阿勇,隔了一个小房间给他晚上休息。
其他的大部分地方也隔开了,租给了一家外地人。他们开了一家小餐馆,不过一家人在二层另外租房子住。
二层到五层都是每层六个房,其中两间大房,四间小房。大房一般租给那些有家有口的,小房多是租给那些单身汉们,当然,也有些经济拮据的家庭一家人只租一个小房住的。
至于第六层,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王老太太一直不肯拿出来放租,说是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等我和老二接手后还特意请泥水匠来把五层上六层的楼梯给封住了。
后来有个大老板找过我,说要出大价钱把这一整层给租下来当做公司的办公室的。可惜了了,老太太不愿意,咱们也没办法。
害,又跑题了。还说回这一封信吧!信上说要租咱们的507房,但是我们一层楼只有六个房间,最多是506,哪有什么507房呢?
而且按照咱们大厦房子定下的租金,87元差不多是一间大房一个月的租金了。
但我跟你大嫂是这一天才刚收完的钱,四层楼八个大房的钱都已经全部收完,也没见有哪一个说落下的。
我和你大嫂都觉得这信是寄错了,本来想着给她寄回去的,不过上面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也没法往回寄。
后来咱俩就商量了一下,既然已经寄来了租金,那人这几天肯定要来入住吧!到时候直接跟她说清楚,或者给人家安排另外一个房间,或者把钱退回去也行。
所以我们特意叮嘱了阿勇,叫他多多留意最近来办理入住的租客,要是有人过来入住507房,就赶紧给咱们打电话。
奇怪的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也不见有人过来说要入住507房,加上你侄子小乐的咳嗽一天天加重,咱们一家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的病上,这事慢慢地就放了下来。
一直到上个月五号,我和你大嫂去收租金,等收完下到一楼后,我居然鬼使神差般又去清理那个邮箱,然后,我居然又找到一封一样的信。
信封上写着‘大楼房东收’和‘兴福大厦507房租金’,里面仍旧是夹着一张信纸和87元租金。
附这封信的原文内容如下:
尊敬的房东先生:
这是我这个月的房租,共87元。
这里的环境很好,卫生很干净,楼上楼下的租客们也很友善,我住的非常开心。
不过我还是要提一点小意见,就是你们大厦的防水做得不是很好,我房间的天花板经常会渗水,而且现在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了,所以我希望您有空能过来看一下。谢谢。
没有落款人,没有日期,以及,还是没有寄信地址。
看完信这会我觉得浑身都在发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和不安,明明我们大楼并没有507房,那么这个不存在的租客到底是住在哪里?
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在哪里?507房又在哪里?我的脑子是一团糟,堵得很。
更令我不解的是,她说的楼上楼下的租客们都很友善,楼下的租客倒没什么,问题是楼上,也就是六层,有个鬼租客啊?
我赶忙叫来阿勇,问他这段时间大楼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或者说是陌生女人进出过。
也许是我当时的表情太严肃了,这个小伙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以为我准备要炒了他呢,立刻吓得脸色都白了,语无伦次地回答:
‘老板,我发誓没有陌生人进出过,这里每一个租客我都记得清清的,不管哪一个房间的租客我都认识呢!我保证!如果不信,老板您可以问我的。
我背给您听,二楼第一间房住的是徐大姑,一个高高瘦瘦,说话蛮刻薄的,不不不,是说话不怎么客气的老姑婆,不是,不对,应该说是个老小姐......’
眼见这小伙子都快要哭出来,我也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神经紧张了,这孩子才十八九岁,心思单纯得很,平日里做事也听话卖力,断然没有见到了陌生人不跟我们说的可能。
我只好轻声安慰了他几句,并向他保证只要好好干,一定不会炒他,这才把他给打发了。
之后我也没心思做其他事情了,跟我们单位的领导请了几天假,把整栋楼除了六层外上上下下都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一间所谓的507房。
之后又特意留在大厦里的一楼大厅里盯着,看看有哪些不认识的人进出,打算把这个租了507房的,不存在的租客给找出来。
可惜的是,倒是抓了几个过来碰运气的小贼,折腾了好几天都没有半点发现。
只是我想到那封信上说的楼上渗水和楼上的租客,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把五层上去的楼道那封墙给砸了,带人上去看一下,只是这个想法刚提出来就被你大嫂给掐掉了。
‘兴许就是有哪个无聊的人特意在整你逗乐子呢!
你当这墙不要钱吗?这砸掉了还要砌回来,一拆一砌怕是要一百多钱,这笔钱是算你头上还是人家老太太头上?
当初老太太把大楼交到咱们手上时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上去六层,你这一折腾,人家老太太怎么想?’
这样一说倒是把我悬着的心给打了下来,我也觉得自己是小题大作了,也许还真是像你大嫂说的那样,有人吃饱了撑的在给咱逗乐子呢!
反正折腾了这几天也不见什么动静,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所以这事又给放下了。
之后又过了好几天,一直到那个晚上,我现在还记得真真的,就是那个晚上,那个晚上!
那晚我好不容易才睡下去,忽然间听到家里客厅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我担心这电话铃声把小乐给吵醒了,这几年来好不容易他才能这样安静地睡着呢。
我赶紧地跳了起来去接电话,憋着一肚子火气压低声音地问道:
‘您好,请问是哪位?’
只听见电话那头在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老老板,我是阿勇。’
阿勇?竟然是这个家伙,我心里顿时是火冒三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的?非得大半夜地打电话来扰人清梦。
‘老老老板,实在是不好意思!只不过我真的找不到507房在哪里啊!’
507房?
当我再一次听到这个房间时,禁不住是浑身一愣,犹如一大盆冷水把我当时的满腔的火气给浇个透凉。
‘你脑子睡糊涂了?咱们大楼哪里来的507房啊?’
‘对啊!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那个小姐很生气咧。她在电话说她就在507房咧,天花板漏水漏得都快要把房间给淹了,叫我们马上去帮她处理呢。她她她她,她叫我现在跟她去帮她看一下。’
我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封信,也不知道那会是不是因为没睡好,脑子混沌得很,脱口而出回了一句令我现在都后悔到了极点的话。
我说:‘既然这位小姐这样说了,那你先跟她去看一下吧!明天我再过去看看。’
‘可是,可是......’
阿勇犹豫了一会,也许是怕丢了这一份工作,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声‘好的’。
放下电话后我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那个压根不存在的507房。
好吧!我也不想说太多那个晚上我是怎样的煎熬了,反正到了第二天,我天还蒙蒙亮我就起了床就径直往大厦去。
我找不着那间507房,也找不着人了。
是的,阿勇消失了,失踪了。
我找遍了整栋大厦都没有找到他,从那个晚上起,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的东西,包括他那可怜的、微博的工钱还留在那个小房间里,床上的被子大半都已经被扯到了地上,由此可以看出那个晚上他听到电话后是多么的着急,他究竟是多么在意这一份工作啊?
他真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他怎么会这么听话呢?我现在总是忍不住自责地想,如果那个晚上他没有这么听话,没有听我的话跟着去就好了。
唉!兴许这个听话、勤劳的小伙子给大家的印象真的是太深了,自打他失踪后不时有租客问起他,包括他口中那个刻薄的老姑婆徐大姑,总是在向我打听阿勇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也担心有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敷衍地回答他们,说阿勇老家有事,已经辞工回去了,兴许以后也再也不回来了。
一直到这个月五号,我和你大嫂去收租金时,我特意先去翻了邮箱,把里面细细地翻了一遍,值得庆幸的是,再也没有一封封面写着‘大楼房东收’和‘兴福大厦507房租金’的信了。
我心里的大石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故事还没结束呢,一直到这个月十五号,徐大姑忽然找到我神秘兮兮地说:
‘房东先生,阿勇这小子真的是好福气啊!居然找了一个顶好看的女朋友,昨晚上大半夜的还特意过来帮她搬家呢。
只不过这小子谈了女朋友,人也变的傲气了,我当面喊他他都不应声呢!还踮着脚走路,走得一拐一拐的,脸色也白得吓人,所以说,年轻人啊!不知道节制,也不知道爱惜身体......
对了,那个女生住哪一层来着?我怎么没印象见过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