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的两代人,一位是绝世唐门的破虚第一人,一位是唐门的逍遥唐四公子。
天下间的父子,再也没有如此,见一面就是生死一战,回头看一眼就是兵戈洒血。
尚京的晨曦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却唯独看不清唐寻疾的模样,那个如同东方启明星的人,仿佛如虚无的天际的光芒,透过万里紫霞,让每个人都是一阵凄凉。
了结了。
这三个字重重的砸在了萧问道的心上,只见唐逝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站直了身子,收起了那把“逝水扇”。
抬起那如清水的眸子,泛着一丝让人触目惊心的戏谑和平淡。
当萧问道踏出一步打算与唐逝水并肩的时候,小狐狸空空却是如一道粉红色的霞光,一瞬间便站在了唐逝水的肩头。
唐逝水的视死如归,空空的淡然,再加上萧问道的心如金石。
就在天大亮之前,纳兰丰德退了。
废都的人也退了。
李苍耳心中也明了,只有他活着,才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回首看了一眼萧问道。
那位“穷道士”和那个小女孩,也看了一眼萧问道说道:“你的命不会绝,我会在妖族的天京等你。”
生死抉择间,萧问道看着李卜和陆斩说道:“你们在清风道观等我。”
李卜和陆斩一番踌躇,却还是没抵得过萧问道的一眼冷眸。
“先生,如是你今日有一死,我陆斩绝不会活到明天。”陆斩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大殿。
这一场“百官抬棺”谋反的戏剧,终归是落下了帷幕,而在那帷幕的中间,只余下了三个人。
空荡荡的皇宫,再也没有了昨夜的烽火厮杀。
忽尔,就在那一息间,萧问道看着高高在上的唐寻疾,忽尔看到了唐寻疾的瞳孔里泛着一丝微光,那一粒微光也在唐逝水的眼睛了,无限的放大。
唐逝水看的真真切切的看着唐寻疾,那个十几年都不曾说过话的人。
唐寻疾低着头,就在苍穹之中看着唐逝水,那是只有父亲才有的目光。
然后,唐寻疾就笑了。
好似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儒,变成了彻底的疯子。
唐寻疾心中明了自己修的是“何道”,心中也明了他为何会破虚飞升之后,再回凡界。
就在唐逝水,仰着脸看着他要与他一决生死的时候,他才明了自己的道。
他的道是“舍得”之道。
他自出生,便舍了名利。
当年他年仅三岁便言道“人之名利,如华服上的烟尘”。
他在八岁便舍了七情六欲,他的师尊是一栋楼,从小便在那栋楼里活着,没有仆人,没有一丝的烟火气。
那栋楼迄今为止进去的人,只有三人。
“六道道藏楼”,便是在凡界之中,天下人都知之甚少的一个地方。
“舍得”一道,自唐寻疾修道一来,便是如鱼得水,直到他到了十七岁的那一年。
他入红尘,却再也看不透“舍得”之道。
只以为他的少年心,遇上了一个人。
一位樵夫的女儿,一个相貌虽不是倾城之容,可他就是爱上了那个一笑,就会露出两颗虎牙的女孩。
那个他口口声声喊着“傻女人”的,自己心爱到难以自已的女人。他在那个小镇一住便是五年。
当年的他迷惘了,那个深信不疑“舍得”之道的唐门的绝世第一人,沉沦在了那个“傻女人”的笑颜如清风的女人。
一颦一笑,若是一天不看上一眼,便是心如蚁噬。
再一次他又沉沦了,翩翩的绝世公子,娶了一位樵夫的女儿。
他知道他娶她,这个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指手画脚,就算是天地间的三大君王,人皇,魔君,妖帝,一起来阻止他的这场婚姻,他也会拔剑而起,将那“三人”就地格杀。
他知道,他爱这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
这一世他不会“舍得”她。
就在唐逝水看他的那一眼,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夜。
那一夜,他的心总没那么慌乱过,他披头散发的站在屋外,直到一声嘹亮的“苦啼”声,划破了幽暗的夜空。
那就是唐逝水出生的一夜。
而现在成长为人的唐逝水,一改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一脸决绝的清秀的模样。
唐寻疾还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如唐逝水往日一般的扬起了一丝微笑。
按道理来讲,唐逝水是不应该姓唐的,毕竟当年的唐寻疾为了娶她,可是以“入赘”的身份嫁到陈家的。
天下人谁能想到,绝世唐门的第一人,会因为一个女人,入赘到山野村夫的家里。
一粒泪光,如一道炙热的流星,朝着地面的两人一狐,落了下来。
“他哭了么。”
唐逝水难以置信的看着恍如仙人的父亲,留下了一滴泪。
然后,唐寻疾闭上了眼睛,他心中明了自己道心的牵绊,不过就是两人,自己的儿子唐逝水,还有那个天底下最傻的“傻女人”陈窈娘。
就在尚京的人,都醒来的那一刻,只听到苍穹之上,传来一段话,那个傻女人,还在那座老城里么。
唐寻疾就丢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踩着五彩祥云往南方飘去。
“傻女人”
唐逝水在回味刚才唐寻疾说的那番话,他的嘴角划着一道好看的弧线,如同空空嘴角狡黠的笑容一样。
来势汹汹的纳兰丰德,退了。
废都的一众人,也退了。
人皇出来了,他的十万精兵也站在了如废墟一般的皇宫外。
满面和煦的人皇夏渊末,扫视了一番满是疮痍的大殿,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萧问道的身上。
“问道孙儿”
这么一声喊叫,然后人皇就直盯盯的看着萧问道,脸色却是异常的红润。
忽尔,人皇夏渊末抬起了他的右手,弓箭拉弦,肃杀之气,弥漫在了整个尚京的头顶。
“这一切都因你而起啊,问道孙儿,你若是待在魔族该多好,启山这孩子已然在魔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人的王侯,与魔君更是平起平坐的异性兄弟。何苦要回人族。”人皇夏渊末就定定的看着萧问道,紧接着又是一声抑扬顿挫的大叹道:“何苦要回尚京。”
那一抹的狠厉,瞬间就爬上了人皇夏渊末的脸上。
随即,又变得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的样子,看着萧问道就像是看着一条鱼。
一条任由自己选择是红烧还是清蒸的鱼。
“人皇陛下,可是想杀他。”唐逝水平静的说道。
“怎么,唐四公子看来也有谋逆之心了。”人皇夏渊末说着,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唐逝水的身上。
“看来人皇陛下是打算将我一起杀了,也好,这人间我是待够了,正想去地狱看看。”唐逝水如往常一般的戏谑说道。
这一场生死的博弈,唐逝水看的比谁都透彻。
他是唐寻疾的儿子,这一世都摘不掉,而别人却都要掂量几分,哪怕是位居权利巅峰的人皇。
忽尔,一阵阵的哀嚎之声,响彻了大殿之外。
只见那晴日里,一道如巨龙的闪电,直冲云霄。
青楼塌了。
那十万精兵却死了十之七八。
天武的第一武尊易慕白出关了,他立婴成功了。
那位满是皱纹的老人,仿佛年轻了几百岁,如同一个青年。
身边却站着一个满脸怒容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