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婵依看了看他,淡淡道:“师弟客气了,为兄是来与你同行的。”
顾蔓青见他面色略显疲惫,神情凝重,似有难言之隐横亘于胸,便没再往下问。
识趣道:“如此甚好,正好有一事请教师兄。
临行前,七真子师兄曾交与我一本宝册,要小弟按照上面的隐语寻找,但不知从何处入手才好?”
言罢,便从怀里拿出小册子,指着上面道:“有鼠穷五计,紫气偏南来。白衫少年和,野丁次第开。”
凤婵依接过来,看了一眼:“这四句隐语暗含着第五位转世仙人降生的方位、时节与名字。
只需按着这个寻找便可,师兄乃文昌星降世,破此区区隐语,想必如探囊取物。”
顾蔓青谦虚的一拱手;“师兄谬赞了,待小弟解来。这第一句嘛,应该说的是立夏初候的季节。
孟夏之月,蝼蝈鸣,蚯蚓出。这蝼蝈并非我们见到的“蝈蝈”。
还有“天蝼”、“蝼蛄”、“梧鼠”等名字。
另腾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另由此可见,这五技之鼠必是梧鼠无疑。”
凤婵依闻言,脸色略微缓和下来,用倾慕的眼神点了点头道:
“师弟果然心思巧妙,这第一句可就把师兄我难住了。”
顾蔓青得到肯定,信心大增,继续解读第二句。“据《列仙传》载,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
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故有紫气东来之称。
而隐语中却说偏南,按方位判断,也只有东南方巽卦的位置,巽又代表长女。
再往下看第三句,写出来是一个穆字,最后一句嘛……”
顾蔓青解着,解着,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胖道:“胖子,你来猜猜看,这穆姓的女子叫什么?”
马胖正听得入神,忽听让他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师尊,就我那两下子,您还不清楚?可别让我在凤师伯面前出丑了。”
顾蔓青拍了他脑门一下:“笨家伙,这谜底就在谜面上,咱家乡就有,你仔细想想。”
马胖闻听此言,取过小册子,揉着脑门,念叨着第四句:
“野丁次第开、野丁,师尊,咱家乡都管芫花叫野丁香,穆芫花,对,叫穆芫花。
代表着不灭的努力,永远的希望。”
凤婵依见状,笑了笑:“谁说咱马将军不学无术,这不知道的还蛮多的,走啦。”
顾蔓青见凤婵依的脸色由阴转晴,也觉得开心不少,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直奔东方而去。
这一日黄昏,走到山东境内,马胖远远的指着城门楼上琅琊郡三个大字念道:
“师尊,良邪郡到了。”
顾蔓青闻言,扑嗤的笑出声来道:“胖子,上学堂时你都干什么来着?
凤师伯刚夸你几句,马上就丢人现眼,那叫琅琊(狼牙)郡。”
马胖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小声咕哝着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打开书本就犯困,为此没少挨蒋先生惩罚,那你倒说说,这两字啥意思?”
顾蔓青背剪双手,看着马胖:“好你个胖子,考我是吧,要真没两下子,还能做你的师尊?
听着,琅,指的是像珠子一样的美石;琊,指像玉一样的骨。
这座城池取这个名字,想必定是风貌奇美吧。
师尊说当初第一位转世仙人,也就是七真子师兄,就应该出生在这里,进城可要好好逛逛了。”
凤婵依闻言,皱皱眉:“师弟,不对呀,我怎么听七真子师兄说,他是在大兴城出生的呀?”
顾蔓青歪着头,煞有介事道:“师兄真还问对人了。
七真子师兄初时给我这本册子的时候,小弟也有同样的疑惑,你猜师兄怎么说?”
“怎么说?”
“等小弟吃饱了再告诉你吧。”
凤婵依闻言,一把拧着他耳朵道:“痛快讲,不然别想吃饭。”
顾蔓青举起双手,连连告饶:“师兄、师兄,手下留情,小弟讲就是了。”
言罢,揉着发红的耳朵,小声嘟囔道:“女人才爱拧耳朵。”
“再不痛快讲,小心另一只耳朵。”凤婵依假意抬起了手。
“师兄说,他是他娘亲在观音庙里求来的。
只因那日小尼姑多嘴,将他是小白龟转世的消息透露给了他的祖母,泄露了天机。
这才被黄蟒,也就是后来的紫明真君与魑祟、媚虚二妖探得消息。
羲皇占到此卦,将他的降生之地转移到大兴城,结果还是被他们寻到行踪。
还好,有观音娘娘庇佑,方才逃过大劫。”
马胖听完,瞪大了眼睛道:“看来有些话还真是不能随便说。”
凤婵依闻听,心里暗暗庆幸,“想不到七真子与紫明义兄之间还有这场过节。
幸好那日去紫云山化练九转阴阳鼎时,没告诉他救我的恩人就是义兄紫明。”
顾蔓青见他眼神迷离,不知在思虑什么,便拍拍他道:“师兄,想什么这么走神,进城了。”
“哦,没想什么,走了。”
三个人这才怀着无限的憧憬走进了琅琊郡。
待进了城门,见这里的建筑古香古色,屋宇错落有致,古柳参差摇摆,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主街道上酒楼茶肆、买卖铺号,鳞次栉比,无不是白粉墙,青灰磨砖。
上配雕花门楼,与披檐的木门相映成趣,古朴简约,看着就觉得无比的亲切。
马胖闻着满街饭菜飘香,不自主的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指着旁边的悦家老店道:
“师伯、师尊,赶了大半天的路,也该歇歇脚,打个尖了。”
顾蔓青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跑堂的见进来三位道爷,打眼一看便知绝非凡俗之人,麻溜的跑过来,点头哈腰道:
“三位道爷,里面请,您看来点什么?
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您说得出来,小店应有尽有。”
凤婵依听着他夸大其词,便有心戏弄他一下,故意轻咳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来个清蒸龙肝凤髓、爆炒狮心虎胆、油炸鲸须豚尾、再来一壶瑶池甘露,下去准备吧。”
小二闻听,顿觉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结结巴巴道:
“道,道爷,这不为难小的,慢说俺这小店没有,就是当今的天子也吃不起您说的几道菜。
小的适才言过其实,还请道爷宽恕一二。”
凤婵依看着小二紧张慌乱的样子,抿嘴一笑:“逗你开心呐,就许你言过其实,不许贫道漫天点菜。
去吧,选几样有特色的,做的精粹些。”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的忙去了。
顾蔓青见状,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凤婵依道:“师兄历来行事温雅谦和,原不知还有这番童趣顽心?倒令师弟刮目相看了。”
“心里烦闷,寻些开心罢了。”
言罢,兀自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不多时,小二端上四菜一汤,往桌子上一放,刷白的毛巾搭在肩上,口齿伶俐道:
“三位道爷光临小店,使小店蓬荜生辉。小的特选了几样特色菜肴供几位道爷品尝。
光棍鸡、油炸全蝎、氽霓裳黄管、泡炒香螺片、涑河米蛤汤,请慢用。”
马胖早就饿的不行了,见小二转身离开,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凤婵依见光棍鸡色泽红亮、而且汁宽味浓,不禁细细品味,心里琢磨着回去好做给七真子尝尝。
顾蔓青见他边吃,边琢磨,问道:“看来师兄应该颇通厨艺,可否为小弟点评一二,也好涨涨见识?”
“师弟不愧是圣上钦封的巡按御史,果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马胖打着嗝道:“师伯您是不知道,圣上都夸师尊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一颗七窍玲珑心。”
凤婵依笑了笑,指着桌上的菜肴侃侃而谈:
“这道光棍鸡以散养大公鸡为食材,肉质细腻,口味鲜美、香辣醇厚;
油炸全蝎更与别处不同,一般的蝎子全身只有六爪,而这里的蝎子全身八爪。
再加一对螯钳,共十爪,鲜香酥脆,吃一个唇齿留香;
再看这道泡炒香螺片,刀工严谨,火候考究,质地脆嫩清爽;
涑河米蛤汤更是鲜美可口,回味悠长。”
马胖一边擦着嘴边的油,一边抱憾道:“这菜经师伯嘴里一说,倒是被我吃糟践了。
不如在这琅琊郡住上几日,也好一饱口福。”
顾蔓青抬眼望望窗外,早已夜色朦笼,看了一眼马胖:“师尊令我等除妖,怕是想走也走不成啊。”
凤婵依也点点头,唤过伙计问:“小二,这附近可有熟悉的客栈?”
小二伸出手,往外一指道:“三位道爷是想住店吧,出了门往左传,第一个弄堂往右转,
有家胡记客栈,很近的,素雅整洁,很适合几位。”
三人谢过小二,结过银子,又给小二打了赏,方才回到客栈歇息。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凤婵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眼前不时闪过七真子与伊舒冉有说有笑的画面。
自打在紫云山被七真子窥破真颜后,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七真子虽然口上说过,不会介意她的阴阳之体,却为何要把她中意的蝶恋花玉簪送给伊舒冉作为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