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不明就里,哦了一声道:“我原以为你们一同上山,对七真子师弟的过往甚是了解,
既然不甚清楚,师兄说给你听便是。”
据师尊讲,当初伊姑娘的爹爹伊华,与御史龟大人还有当今圣上一同长大,
同在紫金光禄大夫龟老爷子手下受教。
当今圣上看不惯伊华两面三刀,狡诈奸猾,便与他渐行渐远。
伊华尚在小吏时,为了巴结龟府,娶了龟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即后被收做龟府义女的茱萸为妻。
宫廷发生政变时,伊老太爷因掌握了皇帝的秘密,被皇帝寻了一个借口秘密处死,
这才让伊华世袭了其父考功承务郎的职务,自此手握实权,飞黄腾达。
茱萸与干嫂嫂梅紫馨同时怀孕,姐妹俩曾指腹为婚。
约定若生同性,即结为金兰之契,若生异性,则结为连理。
后来龟夫人生下小公子,茱萸夫人正好生有一女,
那日龟府大摆宴席,连着把满月酒与两府的订婚宴也一起办了。
先皇感念龟老太爷衷心辅佐之恩,特赐下小公子龟文竹的大名,
宴席上伊华备受冷眼,小肚鸡肠的他,因此心存芥蒂,便逐渐与龟大人离心离德。
再后来,伊华不知怎的,竟与公孙及走到了一起,二人沆瀣一气,欺上瞒下,买官卖官。
龟大人几次不徇私情,奏本弹劾,伊华越发怀恨在心。
据说真假秀才张魁一案,就是龟大人背后运作,导致皇帝斩了伊华的大舅子马贵禄,
自那以后,两府关系彻底决裂。
文竹初上山时,也就十一二岁,那时两府虽不再来往,却也不曾解除婚约,后来的事便不大清楚了。
顾蔓青听罢紫霄一番言语,未搭一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命童子撤下茶水,反倒兴致勃勃的与他对弈起来。
下着下着,紫霄拿起一粒棋子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
“师弟,有句话,为兄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蔓青一门心思只在棋上,闷头回了一句:“师兄但说无妨。”
紫霄落下棋子,看看他,缓缓言道:“我与师尊迟早要返回天界,
七真子师弟乃是入主璇鼎宫的最佳人选,师弟今后行事恐还要从大局出发才是。”
顾蔓青闻言,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小弟明白,多谢师兄点播。”
这边凤伫宫内,外出赶回的云羽涅正在与七真子说着昨夜发生的事,
耳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伊舒冉和雪莲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看到几人默不作声,便来到七真子身边问道:“文竹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七真子回答,穆青阳怀里的小猿一个激灵,嗷的一声扑向雪莲,一只胳膊照着她的面门挠了过去。
雪莲吓的哇哇大叫,一个灵巧的闪身向后一躲,转身欲往外跑。
小猿不依不饶,呲牙列嘴的使劲抓扯着她的衣衫。
就见雪莲脚下一转,一回左手,将小猿的爪子故意按在受伤的位置,右胳膊往外使劲一,顿时,鲜血直流。
雪莲捂住伤口,口里大喊着:“小姐救命。”
伊舒冉见状,抽出凤翾剑飞身刺向小猿,青阳一个箭步抢在前头:
“伊姑娘,剑下留情。”
言罢,不再理睬她,强行抱走了小猿。
雪莲惊魂未定,吓的面色惨白,伏在伊舒冉的肩头上,身体不住的抖动。
七真子挥挥手,示意青阳将白猿带下去,又命童子给雪莲包扎。
伊舒冉扶着雪莲坐了下,气哼哼道:“文竹哥哥,今天的事你可得为雪莲做主,
一个畜生能伤得了人,人却杀它不得,是何道理?要不以后这凤伫宫小妹还真不敢来了。”
七真子苦笑了一下:“舒冉妹妹,既是一个畜生,又何必置气?
小猿无故断了胳膊,性情大变也是有的。再说雪莲也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来,吃杯茶,消消气。”
云羽涅也附和道:“是呀,伊姑娘,昨日山门突逢变故,师兄心里也不好受。
你就放他一马,别在这添乱了。”
伊舒冉受了数落,不悦道:“云道长这是说哪里话,什么叫我添乱?
难不成这凤伫宫的畜生都比人还要高一等?装的就跟你会心疼人似的。”
云羽涅无辜被怼,面上开始不自然起来。
雪莲见状,也趁势在一旁拱火:
“小姐,奴婢本就命贱,且身份卑微,不值得你为了我与二位道长争执,
奴婢明日便下山返回东都好了,省的在这里碍旁人的眼。”
伊舒冉闻听,蹭的站起来,拉着雪莲就往外走:“要走一起走,何苦在这受窝囊气。”
云羽涅一见,忙站起来:“伊姑娘且留步,适才是云某失言,多有得罪,要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遂转身又对七真子道:“师兄,鸿轩洞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小弟先告退了。”
言罢,转回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伊舒冉冲着他的背影愤愤言道:“就你会心疼人,讨厌。”
七真子摇了摇头:“舒冉,你这争强好胜的脾气啥时候改一改?
这里不比在家中,雪莲受了伤我也心疼,回头走时,记得带上几只老山参与当归,给她好好补补便是。”
闻听此言,伊舒冉紧绷的面孔方才缓和下来。
雪莲见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打着圆场:
“公子,按理说奴婢的这点伤属实不算什么,可就是见不得有人数落小姐。”
伊舒冉动情的拉过她:“好妹妹,别一口一个奴婢奴婢的,你跟着我上山也吃了不少苦,
打今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谁要是敢欺负你,姐姐我第一个不答应。”
雪莲瞬间感动的涕泪横流,使劲点了点头。
再说云羽涅打从凤伫宫出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板着脸回到含光阁,童子迎上来道:
“师尊,顾师叔等您半天了,现在正和龟总管说话呢。”
羽涅嗯了一声,来到龟辉的房间,见着顾蔓青,忙打着招呼:
“哪阵风给钦差大臣吹这来了?”
“师兄,就别拿小弟打趣了,一来看看龟辉,二来有一事不明,特来讨教。”
云羽涅听罢,坐在龟辉床边,一边查看着他的伤势,一边调侃:
“再不开点玩笑,这人都憋闷死了。顾师弟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但不知有何事不明,反倒要向为兄讨教?”
顾蔓青拉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别影响龟辉休息,听说师兄的黄龙洞风景优美,何不带小弟四处转转。”
二人边走边聊,见来到一处无人之地,顾蔓青便停下来:
“师兄,这次的情形想必你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小弟闲言少叙,就开门见山。
但不知师兄这次下山,事先都有谁知道?”
云羽涅想了想:“此事只与七真子师兄说过,哦,对了,当时伊姑娘和丫鬟雪莲也在。
难道师弟怀疑此事与她二人有关?”
顾蔓青闻言,拉着他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了,捡起几个小石子,摆出了各仙邸的位置:
“师兄请看,这是六仙邸的位置分布图,美人峰在中间。
二只白猿死在沅蕙厅这个位置,正对着正厅。
这里并没有飞镝军埋伏,妖为何要跑到这来杀死白猿,却独独放过这里的人?
据小弟判断,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云羽涅一手托腮,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少卿一拍大腿道:
“若按师弟的分析,这妖一定就潜伏在沅蕙厅,不料刚一出门,便被两只白猿看出端倪,这才动了杀机。
那几只猿正值壮年,身手敏捷,受过专门的训练,
就连龟辉都不是它们的对手,那凶手会是谁呢?难道是…”
忽然,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凤伫宫的一幕,
雪莲轻巧的躲过了白猿的猛扑,之后似乎又故意受伤…
顾蔓青看他愣神发呆,捅了他一下问:
“师兄,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云羽涅见被他看穿,便不再隐瞒,如实的把雪莲被白猿抓伤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
“事发突然,当时也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甚觉可疑。
而且我听龟辉讲,为兄下山的时候,伊姑娘带着雪莲来过这里。”
“哎呀,真是巧了,听胖子说含光阁她二人也没少去呀,若非如此,小弟怎会觉得那个雪莲可疑呢。
可惜牛将军现在昏迷不醒,不然准能问出些什么。”
顾蔓青说完,发现云羽涅满脸倦容,于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
“师兄,你刚回山,好好休息,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让七真子师兄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以后发现什么,随时告知小弟便是。”
待送走了顾蔓青,云羽涅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寝殿,顾不得宽衣解带,倒头便睡。
就这样,经过顾蔓青暗中调查,各种证据都指向雪莲,但苦于没有抓到现行,迟迟不能将她处置。
雪莲自觉行迹败露,便急中生智,来了一招反败为胜,收拾行李,准备返回东都。
伊舒冉如何揣摩得到她的心思,见雪莲这回动了真格的,忙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