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蔓青抬起头看着他,许久才道“胖子,怨不得朝廷没有赈灾的银钱救济灾民,原来这些钱粮都被某些官员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了。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仅榆林、金河、二处就亏空白银多达五万余两,真令本官深感痛心哪。”
言罢,便把账簿推给他看。马胖拿起来翻了翻,又放回原处道“大人,下官对账目一窍不通,您就说眼下咋办吧?”
顾蔓青身子向后一仰“我想先从榆林县下手,胖子,你从民间寻几个账目高手。
不拘价格,把他们秘密集中起来,细细盘查各衙门口近几年往来账目,我就不信撕不开一个口子。
另外,我这里写好二封密函,选个靠得住的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东都,一封交给张魁大人,一封交给御史龟大人,
切记一定要亲自交到二位大人的手上,万不可转交。”
马胖接过信件问道“大人,送信之人又不认识二位大人,如何知道接信的就是本人?”
蔓青闻言笑了笑,“小子,真有你的,想得还挺周到。
临行前我已与二位大人约定好了,拿着这两块玉佩,各执一半,珠联璧合,方才互相认可。”
言罢,把玉佩递给他道“告诉你的人,此密函贴身携带,如遇危险,马上毁了密件,务必将复件带回。”
马胖应了一声,将信件揣在了怀里。
顾蔓青看看他站在原地没动,便疑惑的问道“胖子你还有事?”
“大人,看你精神萎靡不振的,俺都不敢说了。”
“胖子,但说无妨。不过本官属实有些累了。”
马胖略迟疑一下道“安定河岸北已发现有乡民不明原因死亡,我义父猜测说有可能是瘟疫,只是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
顾蔓青闻听,忙几步走到他近前道“快叫上你义父,随我去趟北岸!”
“瞧把大人急的,难道您忘了我家就住在北岸。”
顾蔓青一拍脑门,人已经走出了屋外。
接着二人又把县里最有名的郎中朱神医找来,一起来到了北岸死人的那户冯姓人家。
不料几个人刚一踏进院子,便被里面停放的三口棺材惊的目瞪口呆。
屋主冯老爹见马胖领着一位官员来了,忙往外拦着不让靠近。
“马家小子,你冯婶和你两侄子得的不是啥好病,你带官老爷来小心也传染了。”
“老爹,这位就是钦差顾大人,带着朱神医来给俺婶瞧病来了,这咋才几天功夫,我那俩侄孙子也跟着走了?”
冯老爹闻言,抹着眼泪“原是俺那小孙子先得的病,后不知咋的大孙子和老伴也得了。
孩子的他爹妈又都没在家,这可咋整啊?”
一旁的季老爹见状问道“老哥,病人的症状是否开始腹泻、呕吐、继而发烧,最后神志渐渐昏迷。”
冯老爹抬起头,惊愕的问道“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季老爹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转身看向了顾蔓青“不瞒大人,小的家乡闹过一次霍乱,就是这症状,俺老伴就是在那场瘟疫中丧命的。”
顾蔓青看了看朱神医,朱神医眉头微微一皱“大人,凭这几点基本断定是霍乱无疑,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需看一下病人的尸身,方才能下最后的结论。”
一旁的冯老爹闻听,也忙道“大人,您是一位大清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俺老伴看病。
虽然老伴已经不在了,但这份情老汉领了,就请朱神医开馆查验吧。”
顾蔓青重重一边握住冯老爹的手,一边哽咽着朝朱神医一挥手“请神医动手吧。”
朱神医神色凝重的来到冯婶的棺椁面前,先深深鞠了三个躬,随后示意马胖打开棺材盖板。
经过一番仔细查验后,朱神医十分肯定的对顾蔓青道“大人,必是霍乱无疑,此病传播性极强,可通过水源,食物快速传播。”
顾蔓青闻言,脸色立即为之一变,急急问“可有预防之策?”
“以老朽看,首要的是查看下水源是否已经污染?
其次将已得病的人与健康人群隔离起来。
再次加强宣传防范意识同时,还要增强对疾病的抗病能力。
冯老伯目前并无感染症状,且已有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建议由他与乡亲们讲解一下这方面的症状和预防措施,免得疫情进一步扩大。
另外,此处已不宜再居住,死者必须马上烧成灰烬,且要深埋,目前老朽也就能想到这些了。
我先开几副方子,今天在场的几位都要连喝几天,以起到预防的目的。”
顾蔓青拱手道“有劳朱神医,就请下药吧。”
听完朱神医的话,顾大人惊出一身冷汗,马上返回驿馆,召集附近镇县各级地方官员前来商议应对之策。
只见他面色沉重的坐在正中央道“各位同僚,目前已在安定河北岸发现几例霍乱病人的死亡病例。
趁着瘟疫还没造成大面积扩散,我们必须要把源头控制住。
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或是这方面的经验,不妨在此提出来,以供大家借鉴。
不过本官有句丑话要说在前头,我不管诸位平时私人恩怨如何,非常时期必须摒弃前嫌,精诚团结,联合抗疫。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有胆敢违抗者,消极应对着、背后故意使绊者,一经发现,本钦差定斩不饶。”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知肚明。
眼前这位顾大人连自己亲侄子都斩了,更别说他们了,不由得连连踊跃献策,不多时十条抗议大计就摆在了桌案上。
之后,为了防止个别乡绅联合起来囤积居奇,发难民财,又制定了十条针对重要抗疫物资的征集和买卖的举措。
众官员见此无不暗暗竖起大拇指,散会之后,各自安排去了。
这时,顾蔓青又把马胖唤来,吩咐道“胖子,你速速派人盘查两岸各药铺、粮号、盐号,将他们存货统计在案,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将十条警民告示大肆张贴,动静越大越好,最后别忘了加上几句话。
凡接到举报有借机牟取暴利者,一经查实,斩立决。”
经过顾蔓青一番周密紧急的部署后,各级官员的积极性被都有效的调动起来了,各村庄镇店的乡民也加强了防范意识。
不但有效的控制了疫情的传播,更加震慑了那些想借着疫情大发横财的人。
然而随着榆林、富昌、金河三县及周边疫情的的稳定,更远处的难民蜂拥而至。
最后不仅仅是霍乱,还有其他的瘟疫也同时发生。
眼下缺银、少粮,更没有足够的药材,朝廷的救济又迟迟不到,眼看着稳定的形势处于一溃即发的状态。
顾蔓青简直忙的焦头烂额,已经连着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正在愁眉不展之际,马胖突然来报“大人,不好了,您家里来人说您二叔染病身亡了,您二婶也去向不明。”
顾蔓青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颤,强打精神坐了起来,急急往外就走。
待来到家中一看,二叔顾承禄的尸体已经装入棺椁,阴森森的棺木停靠在当院,越发显得瘆人。
顾蔓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棺椁前双膝跪倒,顿足捶胸道
“二叔,是儿不孝,蔓财去后,没能践行承诺,照顾好二老,蔓青有愧与你们呐。”
母亲巧莲颤巍巍的扶起他道“儿呀,切莫自责,有道是忠孝不能两全。
你为了百姓的安危,自然顾及不到家人,你二叔泉下有知,也不会埋怨你的。”
顾蔓青擦擦眼泪,扶着母亲坐了下来,问道“娘,二婶找到没?”
巧莲摇摇头道“蔓财去了以后,你二婶精神日渐恍惚,你二叔再一走,越发不认人了。
娘已经托乡亲们找去了,儿呀,你快回衙门吧,疫情严重,可丝毫大意不得呀。放心,家里有你哥哥照顾。”
顾蔓青闻言,重新整理衣冠,给二叔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跟着马胖回到驿馆。
二人刚一进屋,凳子还没捂热,便有差役来报“大人,有两个罗浮山的道士求见。”
顾蔓青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见不见,都这个时候了,两个道士跟着添什么乱,给点银钱,打发了吧。”
差役道“大人,那个叫七真子的道长要您先看下这个。”
顾蔓青接过来一看,见是出家人的度碟,刚想扔回去,突然看到他的出身籍贯。
脱口而出“哎呀,原来是御史龟大人的公子,子虚道长的高足到了,快随本官前去迎接。”
这时,七真子和凤婵依并肩走了进来,七真子打趣道“大人,还是给贫道几个银钱打发了吧。”
顾蔓青红着脸道“二位道长取笑了,是顾某鲁莽了,快快请坐。”
言罢,忙吩咐马胖奉茶。七真子见状摆摆手道“顾大人,我二人非为喝茶而来。
听说附近流行瘟疫,大人已心力交瘁,特来襄助一二。”
顾蔓青闻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此甚好,有二位仙长帮忙,本官荣幸之至,但不知仙长有何良策?”
“贫道别无良策,只是送来了大人所需之物。”
顾蔓青一头雾水的问道“所需之物?是粮食、药材、还是银子?”
七真子看看凤婵依,二人相视一笑后,凤婵依道“大人何不自己出去看看。”
顾蔓青闻言,快步走出驿馆一看,只见一车车药草和粮食源源不断的运来。一群人抬着十几个大箱子在他面前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