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大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大人原来是为此事而来,听闻龟府公子身中奇毒,民间无药可解。
老夫祖祖辈辈行医,尚无遇到不可解之毒。况陛下严旨,自然是倾尽所学医治,不知大人此话何意?”
伊华闻言,朝旁边的龟贤使了一个眼色,龟贤当即打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岐大人,随后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单从外表看,盒子装饰的甚为精致。
花梨木的材质,面上用金丝盘了两条金龙,中间的珠子有寸余许,在烛火的照耀下透着盈盈的光芒。
岐大人打眼一瞧,便知此乃皇家之物,盒子已然如此贵重、精美,那里面的东西…想到这,迟疑了一下。
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册子同样是用黄色的软缎包着,掐金走线绣着一条团龙,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接着,岐大人又小心翼翼打开了锦缎,锦缎的内部露出了一本医书。
观其书皮的颜色,其年代应该已经很久远了。上书着几个大字“岐黄养生真经”
下书着一行小字:后人岐允整理于和雅轩。岐大人看后,不由得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掉在地上。
要知道岐允乃其嫡先祖,轩辕黄帝的老师岐伯之后。
据史料记载,岐伯为黄帝之臣,又是黄帝的太医,曾奉黄帝之命尝味各种草木,典主医病。
据说他乘由十二只白鹿拉的绛云车,遨游于蓬莱仙山,向仙人求不死之药,留下千古佳话。
其后人岐允,总结岐伯一生精华,著下《岐黄养生真经》。
秦始皇曾花重金访得此书,再后来真经遗失,到他这,也只是听闻而已。
今日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忙问道:“不知大人可否告知此书从何处而得?”
伊华用指头敲桌子:“岐大人,此乃天机,岂可随意泄露?既是先祖遗物,理当物归原主,又何必再管其他?”
岐大人忙不迭的道:“正是、正是”
言下警觉的抬起头问:“不知大人归还如此重要之物,欲有何事差遣岐某?”
“此物对大人有用,对伊某却一文不值,何须惊慌?不过确有一小事,需大人举手之劳。”
岐大人似乎明白点什么,便把手里的《岐黄养生真经》小心翼翼的放在盒子里:“只要不伤天害理,但说无妨。”
伊华看了看他,端起茶来,用盖碗拨着上面的沫子,轻描淡写的言道:“只需大人明日早朝回圣上一句话即可。”
“但不知哪句话如此金贵,竟值得伊大人如此大费周章?”
伊华放下茶碗道:“臣也无药可解。”
岐大人闻言,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看桌案上的盒子,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待送走了伊华,岐大人内心很不平静,呆坐在书房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他还是太医署的一介小学徒,由于一次好心,救了宫人云姬的命。
后来天降恩宠,云姬坐上了紫云夫人的位置,便也提携着他坐上了太医令的位置,此恩不能不报。
而伊华这边归还了先祖珍贵遗物,此情不得不领。
可要报此恩情,就得伤天害理,违背医德,他摸着《岐黄养生真经》,又怎能给先祖岐伯丢脸?
夫人见他迟迟不回卧房,甚觉奇怪,便披着衣服过来,柔声问道:“老爷,可是遇着什么为难之事?”
岐大人叹了口气,便把白天发生之事与夫人细讲了一遍。
夫人闻言,略一沉思道:“老爷可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此事有何为难?”
岐大人顿时面露喜色,问道“想必夫人定是有了应对之策?”
夫人嫣然一笑:“你的老师,前任太医令,可是赋闲在家?”
岐大人顿时恍然大悟,对着夫人深施一礼:“多谢夫人提醒。”
第二日,岐大人便率领内医署颇有资历的几位老医官及前任太医令一起来到龟府。
龟禄成给众位深施一礼道:“有劳众位大人了。”
言罢,将众人引到文竹的踏前。
众人见着小公子,同时面面相觑,先后为其把了脉搏,又施了针灸,竟无一点起色。
老太医令捻着胡须道:“龟大人,经我等几个老朽反复查看,小公子所中之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混合了蛇毒、蝎毒、蛙毒、蜂毒,然这些都只是引毒而已,主要毒性仿佛非世间所有,我等确实无能为力。”
岐大人命人将所见、所观、所闻记录在案,便回朝复命去了。
龟禄成忽然想起洛阳神医钟仁杞也说过同样的话,看来小儿属实命不久矣。
待送走了太医监诸位大人,龟禄成便与夫人紫馨愣愣的坐在儿子床边。
梅娘道:“老爷,夫人,您俩有几日没合眼了,都回屋歇歇吧,这里有我呢。”
龟大人感激的望了望她,疲惫的摆了摆手。
梅娘欲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忽然说道:“老爷,实在没辙,咱不如张贴告示悬赏,指不定哪片云彩下雨呢。”
夫人闻言,附和道:“对呀,梅娘,你这注意甚好。”
龟大人也连连颔首,随即与夫人一起来到书房,亲笔写了几十份告示,吩咐下人,连夜张贴出去。
话说翠云峰上清宫这边,自打真假秀才及第案之后,子虚才知道,一路保护的张魁并非他要找的第一位转世仙人。
后经师兄易虚道长指点,这才找到了龟府小公子龟文竹。然掐指一算,其尚有场大劫难。
于是,便暂住此地,等待时机,并命童子袁辉随时打探龟府的动静。
中元节这日,袁辉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告示,子虚接过一看,心下便已明白几分。
遂吩咐袁辉带上玄鼋神龟剑,走下邙山。
待二人到了龟府门口,差人进去通报。
紫馨夫人与龟大人正在客厅对坐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这时下人来报:“启禀老爷、夫人,上清宫子虚道长到了。”
龟禄成闻听,高兴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嘴里喊道:“救星来了。”
言罢,迈开大步,往外就走。
谁知龟大人一脚刚踏出门外,只听得夫人喊道:“老爷,万万使不得。”
龟禄成一愣,忙收回那只脚,转过头来,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老爷可曾记得十二年前,我与娘亲去郊外的观音庙进香时,曾求得一签。
小师父言道:“我家竹儿只可见僧,不可见道。”
此时的龟禄成都快气得失语了:”夫人呐,只要能救竹儿一命,见道又如何?真是妇人之见。”
话音未落,便已拂袖而去。夫人还欲再说什么,却见人已经走远了。
只见龟大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大门外,深施一礼:“不知仙长大驾光临,恕龟某迎接来迟。”
言罢,将师徒二人让到了府门内,一路引着,来到客厅奉茶。
子虚摆摆手道:“龟大人,茶就不必饮了,快带贫道去见小公子。”
龟大人又是深施一礼,子虚双手相搀,意味深长道:“贫道与贵公子有缘,龟大人无须多礼,前面带路即可。”
待众人出了客厅,转了两个弯,便来到了文竹的卧房。
龟大人推开房门,先一步来到儿子的踏前,拉开了床幔。
子虚一看,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随即张开手掌,在离文竹身体有半尺远的距离,顺着头部从上往下捋。
捋到胸部时,突然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震了一下。
子虚面露喜色,收了手掌,命童子取出一粒金丹,用力道送入文竹口内,转过身来对龟禄成道:
“龟大人无需多虑,你且带我去公子中毒之所查看一番,贫道自有方寸。”
龟大人闻言,差点没给子虚跪下,忙不迭的走在前边,直奔后花园而去。
自从文竹莫名其妙在后花园中毒以后,这里就封闭了起来,无人再敢擅入。
子虚在龟大人引领下,来到出事的花蕊湖畔。他展目一望,只见湖面上黑雾弥漫,笼罩着一股妖邪之气。
细看之下,迷雾中似有一轮宝光从湖底涌出,若隐若现。
再看荷花根茎虽然发黑,鱼也中毒而死,但湖水依然澄碧,断定湖底必有宝物。
子虚微微点了点头,对站在身旁的龟大人道:“大人,贵公子之事贫道已有应对之策,然尚有一事需大人协助。”
闻听此言,龟大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躬身答道:“道长请讲,龟某万死不辞。”
“何须万死,你可命人用九九八十一根灰白色桃木,在此地搭建一座九丈九层高的祭台即可,并准备好一应祭品。
另用红色桃木做一卧榻,把文竹小儿平放在上面,置于祭台前,其他一切从简。”
龟大人面露喜悦之色问道:“不知道长何时需要?”
“今夜即可。”
中元节当晚,月华如练,龟大人摒退一切闲杂人等,自己与夫人也回到书房,焦急的等待消息。
子虚头戴绘有“五方五老”神像的帽冠,身披天仙法衣,手执伏魔尘,缓步登上法台。
只见他的帽冠由五片盛开的莲瓣围成,犹如金莲盖顶。
两边垂有两条剑头长带,左右各绘有神龟图案与紫霄神火图案,上书“羲皇普度天尊”字样。
袁辉则怀抱玄鼋神龟剑,紧紧跟在其后。
子虚先拈上一驻香,恭敬虔诚的朝祭坛正中“太上中元七气赦罪洞灵清虚大帝平等应善天尊”的神位拜了三拜。
接下来又拜拜《玉皇宥罪锡福宝忏》,升了黄表。
袁辉唪诵《铁罐焰口施食》完毕,算是完成了简单的中元斋醮仪轨。
子虚又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小心谨慎的倒出一粒九转还魂丹,用力道送入文竹口内,扶着他坐了起来。
随即双腿盘坐,运功先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又命袁辉将其放平。
【作者题外话】:知识拓展-中元节
中元节,是道教名称,民间世俗称为七月半、七月十四(另一说七月十五)祭祖节,佛教称为盂兰盆节。节日习俗主要有祭祖、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祭祀土地等。
在《易经》中,“七”是一个变化的数字,是复生之数。《易经》:“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七是阳数、天数,天地之间的阳气绝灭之后,经过七天可以复生,这是天地运行之道,阴阳消长循环之理,民间选择在七月十四(二七)祭祖与“七”这复生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