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缓缓起身,掸去身上尘土,怒视二人。
钱戴双眼微眯:“是你?”
钱袋子上下打量了夏泽一番,衣着打扮倒是没多大变化
脚上贴着两张不知是何功效的符箓,背后那把灵气盎然的佩剑一看就知品质不俗。
早些年镇子里也来过许多山上宗门修士,到各家各户给镇上人家的子女称根骨,资质好的自然进入了宗门修炼,这小子当时就因为资质太差,没能进入宗门。
莫非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又让山上宗门看上了?
每回他去茶水铺子调戏陆英,不出半天自家房屋上就被人泼上了臭气熏天的粪水、泔水,又始终抓不到这小子的马脚,所以这些年钱戴莫名忌惮这小子,也从不敢去招惹他。
不是打不过,是伸手打他都会把自个恶心坏。
夏泽看着昏睡中的何夕,也不废话,冲那二人道:“放了她。”
钱戴背后的严崧,朗声大笑:“放了她?凭什么?就凭你这个武道一境的顽石蝼蚁?”
钱戴面带疑惑:“严仙师,这小子当真只是个顽石境武夫?”
男人点点头:“以你练气三境圆满修为,再加上一把飞剑,杀一只蝼蚁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钱袋子点点头,当下信心大增,看向夏泽眼神愈发阴冷。
“完事之后,把那小子的佩剑留下。”严崧拍拍钱戴肩膀,牵着驮有何夕的那匹马,走向大阵边缘,分出一缕元神,再次冲击封堵阵法。
“小杂种,你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知道是得了哪个宗门提携,现如今成了武夫,不好好留着这条贱命,来这找死?嫌命长吗?”
言语间,一柄五寸长黑色飞剑从钱戴腰间飞掠而出,飞至钱戴头顶,不断盘旋。
夏泽不怒反笑,微微弓腰,缓缓摆好拳架:“看来主事的不是你,也罢,那我就先一拳打死你,再找那个王八蛋要人。”
钱戴气极,冷笑一声,嘲弄道:“小杂种,平日在镇子里真当我忌惮你吗,你这样的一只小臭虫,就是打死了都嫌脏手,今天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若是死了可不怨我。”
又抽了抽裤子,刻意顶了顶胯,笑道:“你放心,你死了以后,那个茶水铺子里的寡妇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老夫吃过的米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有的是方法让她生不如死。”
夏泽眼眸中那股森冷,令人窒息。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还纳闷你这老王八怎么半截入土的年纪,还能苟延残喘,没关系,想死容易,我帮你。”
左足猛然踏地,膝盖之上,两张青色神行甲马符光芒闪烁,夏泽身形暴涨,一呼一吸之间,已闪身至钱戴身前。
势大力沉的一记撑拳,对着钱戴的胸膛就是一记重击,钱戴没有料到他的行动速度居然能快到了这种程度,头顶飞剑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只得大喝一声,全身皮肤转变成紫铜色,以双手招架。
这是武道一境能够有的力量?
砰的一声巨响,少年似乎还是太过心急,这一拳递出,脚下一滑就擦着钱袋子飞了出去。
砸在钱袋子身上,力道便只有七八分,双膝上那两张符箓与他心念相关联,只要他心思过快,那步伐便刹不住脚。
钱戴的双足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两股战战,看着那个他轻看的黝黑小子,一股对死亡的恐惧弥漫在心头。
胸口处的一块血肉被这股拳罡硬生生撕扯破裂,血流不止,而用于抵挡的双掌,紫色已然褪去,手腕中拳处,凶狠的拳罡席卷不断,疼痛难耐。
那一拳,钱戴心有余悸,先前对夏泽的轻视也烟消云散了。
夏泽再次起身,心念电转,又恢复了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严崧双掌托天,眼眸空白,提醒道::“别让他近身,用飞剑拉开距离,那小子是武夫,三境之前只能肉搏,只要他真气耗尽,杀他易如反掌。”
钱戴连连点头,怪叫一声,头顶飞剑,应声飞出。
那柄飞剑速度极快,电光火石间已杀至夏泽咽喉处。
夏泽头一回应对钱戴这样的控剑师,有些慌乱,但也没有傻到用拳头去硬接。
就在即将没入夏泽咽喉的一瞬间,他迅速脑袋向后一倒,双手如同仰泳划水之姿,那柄剑明显刹不住势头,一剑没入岩石之中,剑身似蠕虫扭捏不断。
少年双掌拍地,一个鲤鱼翻身,撑起身子,脚尖一点,再度运起神行甲马符。
这回他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弓着身子,左手以钉耙犁地之姿,牢牢把控着身形,再次递出一拳。
速度稍慢,但势头不减。
钱戴心中叫苦不迭,仓促间怒骂一句小畜生,便连连后退后退,口中呢喃着法咒。
同境界之中,若是炼气士让武夫趁机近了身,十有八九就是砍瓜切菜般的屠杀。
因此稍微有些底蕴的炼气士,大概率都会找寻一位武夫来充当自己的护法神,好在对敌之时拖延对手,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掐诀念咒,放出杀招。
控剑师与剑修,两者看似都是用剑,实则差别巨大。
剑修用佩剑练出一道道剑气,或是专精于剑法剑术,以一剑破万法。甚至能够唤出温养于窍穴之中的本命飞剑,不远千里,取人首级。品级较高的飞剑,甚至能与主人心意相通,自带一门本命神通。
而控剑师,则是建立在炼气士以气御物的基础上,用灵气操控飞剑,飞剑本身未开灵智,只是一柄死物,超出了主人视线范围便无能为力。
严崧站在身后,眼神复杂,看着钱戴吃瘪,却半点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这一拳眼看就要轰在钱戴面门,钱戴完全顾不上将岩石上的飞剑唤出,手中诀法仓皇放出。
一阵毫无征兆的诡异旋风在二人中间形成,势头逐渐变成水牛大小的龙卷,一只鹿首蛇身的怪物在风眼中若隐若现,然后就是一声炸响,风团爆炸,一道道风刃向着四周激射而出。
岩石上,树木上,一道道深深的平滑刀口遍布。
“飞廉舞风术,可惜施法太仓促,威力远远不及完整术法。”严崧喃喃道。
钱戴身影镶嵌在三丈开外的岩石之上,鼻眼歪斜,七窍流血,神情恍惚。
夏泽后退了六七步,缓缓收势,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先前趁着飞廉舞风术没成型,夏泽那一拳还是稳稳的打在他面门之上,一声清脆骨裂的声音响起,然后那一团龙卷风就炸开了。
四散的恐怖风刃被他用身法躲去十几道,最后两道风刃直冲面门和下盘,避无可避,被他用降龙云手式两拳打散。
钱戴腐朽的头颅内,仿佛是有一口巨大的铜钟,被人用撞捶敲响了,只觉得脑海内震耳发聩的轰鸣声,此起彼伏,脸上更是像开了杂酱铺子,红的血液黑的瞳仁混作一团。
若不是隔着三个境界的差距,这一拳能直接让他的脑袋像西瓜那般炸开。
更何况他还是借药物才提升到三境圆满的境界,这一拳下来阴曹借寿丸的药效都被抵消了不少,他的身形也苍老了几分。
钱戴拔出身子,举止癫狂,怒吼道:“天杀的小杂种!敢叫我在严仙师面前丢尽颜面,我要宰了你。”
夏泽看着狼狈的钱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嬉笑道:“先前说要一拳打死你,看来是我托大了,这可不怪我,炼气士拜神境的修为,在我一个顽石境武夫的面前,弱的跟纸糊的似的,你是有多没用。”
对面那人双手迅速结印,没入岩石中的那把黑色飞剑,受到感召,再度盘旋而起,嗖的一声,再度刺向夏泽背心,而钱戴又在此时取出一张黄色符箓,向着夏泽奔袭而去。
面对着两面夹攻的境地,夏泽非但没有运起神行甲马符逃窜,嗤笑一声,将背上八荒离火剑取出,回身一剑斩向飞剑。
“叮。”一声脆响,那一柄黑色飞剑应声碎裂。
钱戴心头一阵惶恐,那柄飞剑与他的联系顿时烟消云散,原本对他大大有利的局势骤然扭转,但当下想要拉开距离逃窜已经不可能了,只得轻捻手中黄色符箓。
倏然间,风云变色,数百道碗口粗细火球,自黄色符纸上,喷射而出,火光夹杂着如同厉鬼的哭嚎,向着夏泽砸去。
夏泽以剑劈砍,离火八荒,本就是一柄品质颇为不俗的半仙兵,先天对火系术法有所压胜,辟火,控火自然不在话下。
一团团火球纷纷炸裂,剑身之上,燃起一道熊熊烈火,势头越来越猛,夏泽舞着剑,杀向钱戴。
后者脸色惨然,高呼:“严仙师,救我性命!”
夏泽脖子上的那个吊坠,像是人的心脏,一张一合,红光乍现,如同嗅到了美食欢呼雀跃,钱戴手中那张符箓,遥遥感应飞向吊坠,最后贴于夏泽身前。
黄色的符纸一点一点的变成灰白色,碎落于地。
严崧心头大惊,这小子身上还有压箱底的法宝?
只是夏泽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神行甲马符似乎是燃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双足踏动如滚雷。
一剑刺出!
严崧转瞬之间杀到,于夏泽跟前,一掌轰出。
夏泽似是早已预料到严崧不会坐视不理,取出天王挂甲符,吹出一口武夫真气,一副金光闪闪的威武宝甲附在夏泽身前。
天王挂甲,金刚不坏。
这一剑没能没入钱戴胸膛,凌厉的剑气却仍是狠狠撞在他的心脉之上,后背衣衫处,鼓起一团,最终剑气刺破衣衫,一道道剑气将身后的一颗大树拦腰斩断!
钱戴断线风筝一般,砸在地上。
脸上已有死气,原本壮硕的身子,现如今像是遇着盐巴的蛞蝓,一点一点融化。
夏泽支撑着爬起身子,双臂发麻,宝甲肩膀处,一寸寸龟裂正在扩大,幸亏刚才稍加防范,没让他打在心脏,否则就算是有这宝甲傍身,多半也一命呜呼了。
严崧双拳紧握,面目森然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打狗还需看主人呢,你想怎么死?”
“我可没说我不打狗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