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八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一些,不过十月份,燕州及以北的几个州县就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白露急匆匆穿过白雪覆盖的庭廊走进忆澜阁的时候听见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嘀咕:“大小姐这下闯的祸事可不小,不仅害表姑小姐摔伤了胳膊还在这大冬天把自己折腾进了湖里,这风寒反反复复大半月了,竟还不见好转。”
“可不是嘛,我晌午还见到老太太院子里的刘嬷嬷进了内室询问情况,看样子老太太还想等着大小姐身子骨好了去给表姑小姐道歉呢”
“要大小姐道歉?我瞧着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这蹄子说话可仔细点儿,叫白露姐姐她们听去,小心她们揭了你的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嘛。”
白露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看着打闹的两个小丫头开口喝到:“知道我会揭了你们的皮就都给我闭嘴,”两个小丫头惊恐的装过身子看见白露一脸阴沉的盯着她们顿时白了面色,开口求饶:“白露姐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你饶过我们吧。”
白露恼怒的瞅着她们:“身为丫鬟,竟敢大胆议论主子是非,你们真的是好样的,赶明儿我就回了韩嬷嬷把你们赶出府去。”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俩这一遭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露再要开口的时候,内室的门帘掀起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梳着高高丫鬟髻,身穿紫色衣裳的丫鬟。她扫了那两个小丫头一眼,再看向白露,开口“这是怎么了?小姐还病着,不是让你去请胡大夫吗?怎的他不在府中吗?”
“这两个贱蹄子被我抓到编排小姐,我正要回了韩嬷嬷赶她俩出府去呢!”
紫色衣服的丫鬟皱着眉看向瑟瑟发抖的两个丫头叹了一口气道“下去扫廊下的雪,不扫完不许吃饭,再罚两个月的例银,这次就饶过你俩,再有下次立马赶出府,知道了吗?”
“谢谢紫雨姐姐,谢谢紫雨姐姐,我们马上去扫!”说完两个小丫头飞快的装过身跑了,像生怕她反悔似的。
白露有点不开心的开口:“紫雨,不能这样,这样下去这忆澜阁可管不好了。”被唤作紫雨的丫鬟看了一眼她:“老太太太因表姑小姐的事儿对小姐生了大气,要是知道我们忆澜阁这会子还把两个丫鬟赶出了府,事儿不是更糟糕了吗?”
白露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紫雨拉着她进了内室。
桌上的紫金香炉做成了精致的荷花模样,里面燃的香是果木香,在寒冷的冬日闻起来暖融融的。
金丝楠木做的拔步床头四角挂了四个小巧的流苏香囊,床前挂着月影纱,遮住了床里头躺着的人儿。
“小姐先前明明已经有点精神了,不知怎的这两天又昏睡了过去。你让我去请胡大夫,可胡大夫被老太太扣在了荷风院给表小姐治手臂,说晚点儿再过来瞧小姐,老太太这是在欺负人吗?不就是看侯爷与夫人都不在京城吗?居然这样作践我们小姐,到底不是亲孙女儿,这是把我们小姐往绝路上逼啊!实在不行等晚上韩嬷嬷回来我让她去禀了老夫人把小姐接回将军府去。”
紫雨面露忧色:“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便听得床上是人儿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白露惊喜的叫了一声,连步走到床边拨开纱帘,就见已经昏睡了两日的少女揉着太阳穴窝缓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露……”洛姝睡了太久眼睛还不适应光亮,眯着眼睛喃喃出声。
“哎!小姐,是我,您现在身子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小姐,您喝杯水润润嗓子”紫雨走上前给洛姝递了杯温水。
洛姝没有接水,她有些困惑的看着床边的两个丫鬟,神思恍惚,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看见白露和紫雨,还是年轻的白露和紫雨。
白露紫雨自小就伺候她,虽为主仆但情比姐妹,可她最后不但没有为她俩找个好归宿,还叫她俩全为她陪了葬,沈哲谚那个黑心肝的在烧死她之后不可能放过她们两个。
紫雨看她没动静轻唤了两声:“小姐,您怎么了?”
洛姝呢喃到:“也好,也好,喝孟婆汤前让我再看你们一眼也好,这辈子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们,来生就不要再伺候我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生啊死的,莫不是这两天烧糊涂了?”白露说着伸手摸了摸洛姝的额头。
洛姝陡然睁开眼,白露的手是热的,摸着她额头的感觉柔软而真实。她缓缓松开自己握成拳头的手,慢慢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的双手。映入眼帘的双手白净而纤细,指甲休整的干干净净,指腹柔软,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白露,给我拿铜镜来”洛姝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白露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给洛姝寻了一面小巧的铜镜递给了她。洛姝突然有点胆怯,深吸一口气朝铜镜看去,镜中的少女秀雅绝俗,肌肤胜雪,明明是一副精致高冷的长相偏生生了一双狐狸眼,给秀致的脸庞增添了一丝魅惑。
洛姝用力的了闭眼手中的铜镜掉落在锦被上。手指甲掐的掌心通红,疼痛袭来,可洛姝不敢松手,怕一松手一切就都变成了一场梦。
上天听见了她死前的祷告,让她回来了,让她回来赎罪了!她一把抓住紫雨急急问到:“现在年号多少?年份多少?”
紫雨有点吓着了,口中还是老实回答到:“今年是建元十八年,小姐您是不是被梦魇着了?”
“建元十八年啊,原来是建元十八年啊。”洛姝想大笑,想不顾一切的大笑,她居然回到了母亲病故,白玲微勾引陷害父亲成功成为侯府当家主母的那一年。也是这一年她遇见了沈哲彦,痴恋沈哲彦,逼父亲向皇上求婚书让自己下嫁给他的那一年。是的,下嫁,她贵为威勇侯府的嫡长女,外祖家更是战功赫赫的辅国将军府,在贵女遍地的京都燕州城也是独一份的尊贵存在。可他沈哲彦不过是汝宁伯府二房的嫡子,若不是因为后来娶了她,伯府世子就是绕八百个弯也轮不到他。
想到这儿洛姝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正想着,就听到外面撒扫院子的小丫头跑了进来道:“大小姐,老太太院子里的刘嬷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