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马车开始行驶,车内却安静得仿佛空气也一并凝结。
看来,真被我猜中了。
突然车外一阵喧嚣,李雪娇透过纱帘,看到了她上辈子化成灰都忘不掉的人。
叶绍。
如上一世一样,他流落街头,是街上最不起眼的一个乞丐,却又不一样,这次李雪娇坐在马车里,衣着淡雅得体,高高在上。
他们就像两个遥不可及的对立,一个微如尘埃,一个高不可攀。
李雪娇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一个烂在了淤泥里的人,失去了贵人的相助,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蝼蚁不如的白眼狼。
上辈子,李雪娇救了他,却被他联合外人害得家破人亡,就连她惦念一世的张元枫也被他与其他人策划害死,若不是李雪娇识人不清救助了他,他怎会从一个低贱的乞丐摇身一变变成凤栖国第一位异姓王。
“斩草应除根。”李今朝平淡开口道。
我知。
李雪娇看向她,李今朝面色平静,仿佛杀人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我亦是。
李今朝笑了笑,道:“很多时候,不需要自己动手。”
我将会亲手了结了他。
说完,李今朝就不再言语,闭目养神。
李雪娇忽道:“那么,姐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李今朝睁开眼,缓缓道:“曾经的那位不是真正的如画,但现在的你可以信她,如画有大用。”
“我知你想问什么,我也并非想要刻意瞒你,但有些事参与进来的人多了,风险也自然而然的增高,我并不希望你无故卷进这些是非之中。”
“我此番离去只为寻找一个真相。”
“切记,帝宴结束后莫要寻我。”
李今朝侧头看向窗外,眉梢冷漠非常。
“要变天了。”
得知了这么一大串消息的李雪娇喃喃自语。
临近酉时,方才入座。
落座后,李雪娇不动声色观察着周遭的事物,寻找着记忆中一人的身影。
几个相识的京城贵女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什么。
朝中几位举足轻重的大臣正高声阔论,有野心的世家子弟也借此机会结交人脉。
明明是与往年一般的景象,但不知为何,李雪娇心头总是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已经开始了。
“娇娇,好久不见。”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像是跨越了无尽时空,引得李雪娇浑身一僵下意识转身,抬头。
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了?
入眼便是艳丽的红,衣袂飞扬,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微挑的眼尾和常年无意识皱着的眉,如同她本人一般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子,怎会同寻常的女子般安分守己呢?
“是啊,好久不见,张元枫。”李雪娇双眸含雾笑道。
前世,张元枫死在了李雪娇嫁给叶绍的第三年。那年四国争霸天下大乱,尸横遍野炮火连天,皇城外哀鸿遍野灾民无数。皇城内那些高官厚禄却依旧醉生梦死。朱门酒肉臭,张元枫怒极,直接当街一刀劈死了强抢民女的高官独孙。
张元枫行事向来毫无顾忌,却没想到那高官是个拎不清的,竟在张元枫上阵杀敌时做手脚,致使她被万数支箭羽扎成了一摊碎肉。何其可悲,在战场上力挽狂澜所向披靡的安远将军张元枫竟最终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悲痛欲绝的大将军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身患旧疾的大将军最终也没有熬过去,也随之而去了。偌大的将军府竟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在张元枫出征之前,李雪娇就隐隐发觉了什么,准备逃离王府时却遭丫鬟背叛,被叶绍囚禁在地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叶绍为了防止李雪娇咬舌自尽又为了震慑她,将她的牙齿一颗颗拔掉。
直到有一天叶绍被凤栖帝传唤去宣政殿议事,多次被叶绍以生病为由,阻止进入王府的张元枫意识到了不对劲,便借此机会摸进了王府。却没想到,李雪娇竟被他害成了这样。张元枫怒不可遏,恨不得此刻就提刀闯进宣政殿把那畜生劈了。
但是李雪娇的身体却等不了,因为那时李雪娇已经烫得不行了。张元枫急得泪流满面,将李雪娇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直道:娇娇儿,娇娇儿,不要睡,我在。但那时的李雪娇早已神志不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收到的却是张元枫的死讯,以及她临走时留下的一把匕首和一封信。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元枫,你知道的,对不对。
张元枫死后的每一天,李雪娇都将那把匕首别在腰侧。后来的某一天,李雪娇消失在了京城,叶绍派人寻遍了京城以及周遭的城镇,却连李雪娇的一丝痕迹都没有找到。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直到三年后大火的那一天,李雪娇再次出现在了王府里,她又哭又笑,道:“叶绍,是你对不对?哈哈哈哈是你策划的,对不对……”没有等他回答,便将他一剑穿心。
没人知道李雪娇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在三年的时间便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拥有了能与叶绍齐平却隐隐占据上风的能力的。
李雪娇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神情带着深深的眷恋,终了,侧过头闭了闭眼,眼底雾气散去,刚想抬头,却被张元枫捏着脸,略带一丝强制意味地抬起头。
“是谁欺负了我家娇娇儿啊?”
张元枫半蹲下身,眉眼冷了几分,倒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在里面,就连周边众人交谈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李雪娇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道:“我可以说是我想你了吗?”
闻言张元枫喜笑颜开,笑嘻嘻的,完全没有刚才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场,仿佛刚才像是一场错觉。
张元枫大大咧咧的坐在李雪娇身旁,拎起酒瓶,靠在椅背上喝着酒。
殿外忽然一阵骚动,李雪娇只隐隐听到了“骠骑将军”这三个字。
李雪娇推想:八成这位“骠骑将军”,便是常年驻守漠北那位了。
可是,在上一世,他不是没有前来参加寿宴吗?
上一世李雪娇对这位“骠骑将军”并无多大的印象,外界对他的传闻也是少之又少,只知他是凤栖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将军,颇有年轻时的大将军张元第之风。
“元枫,你知道这个骠骑将军吗?”
“哥哥倒是和我说过一些,但是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只知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前些年边境匈奴蠢蠢欲动,贼心不死,匈奴首领可塔也不断派人入境试探,直至后来的一天,匈奴里一巡逻小兵夜巡时发现可塔被一刀斩首,甚至一丝声响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去,头颅也被挂在了边境的分界处。”
“然后呢?”
张元枫又灌了一口酒,扬起下巴道:“时至今日,匈奴再未踏境。瞧,那儿不就来了。”
听到这,李雪娇好奇的往外望了一眼,却直直撞向了一双黑色的眸子。
犹如浓稠的墨水,深不见底的死寂。
就连目光都带着几分冰凉的锐利。
只见他张口说了一句什么。
李雪娇心中警铃大作,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非常的危险。
李雪娇眼眸一沉,微低着头,不动声色的回避着他的目光,但还是感受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李雪娇抬眸,再次与男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李雪娇清晰的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