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府这边,尤婆婆才刚收到享济升的书信。心里正烦闷没有如实告知药童被劫一事。
享济升也和刀老四交流了,这几次巧合的重叠之处。
眼见前面的路越走越宽,享济升心里是越行越窄。江湖浪迹,淘尽多少英雄好汉。血雨腥风,不垂怜老幼遗孤。就说那药童,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铁胆豪侠之后。1注解:接阅番外篇
若非自己走江湖遇到。那娃娃早就葬身火海了。自己没想过收徒,又没办法眼见幼童,受江湖纷争连累。
现在倒好,早两年说不再行走江湖。偏偏躲来躲去,躲进了江湖怀里。受尽了任其拿捏的气。
吁!……
北城门外提前下马,门口衙役城卫懒得管你惊扰百姓的事。但规矩是进城要签压登记。
官家这事做的的确很高明。城内登录户口。来人进城,也要报明来路。
老头过来报上户籍,画了压。余光看到了城门口张榜的木牌上,贴着自家药童的画像!
迈进城门口的脚又收回来。走过去一看,还真是!嗨,画的是肥头大耳,真太像了。微笑着捋了捋胡子。差点以为念叨徒弟眼花了。
嗯?
享先生几乎原地暴走。眉上青筋一阵隆起。血压直升300。气的衣服都鼓胀起来。
神形俱象的娃儿画像上赫然写着“走失”。旁边一行小字,“尤府少爷,遭遇盗匪。若有线索,悬赏500贯。送归少爷,悬赏500两。”
享老头捶胸顿足!
手里缰绳直接递给刀老四,脚下一阵尘烟,冲去尤府。
刀老四其人,本就机敏。撂下马匹,更是甩开大步一溜烟追出去。
哐当,正厅大门被享济升推开,力气大了些,也顾不得。
尤婆婆还在等消息。信也写了,却还没送。捏着信正在犹豫斟酌。听见响动,赶紧走门口来看看。俩人这一见面,似曾相识的都等对方开口。
刀老三刚好从教习场过来。
贺行也自书房出来。
刀老四追进大门。
“哎!”享济升撩起青布长衫下摆,单膝跪下。怀里掏出半截袖子。
“享某有负所托。因半路被贼人设局截杀,耽误半日时间。未及时赶到,导致尤贾被小人算计。使其被暗器击伤,跌落黑水河。生死不知!亲眼所见,未能营救。断袖为证。责之所至,余未尽之。若有惩戒,还望尤太夫人,寻回膝下药童。豪杰托孤,莫敢有失。”
说完,起身递过那撕碎的半截锦缎。
尤婆婆颤抖着手,还没接到。就瘫软的坐在门槛上了。
盯着断袖,手探了又收。接着缓缓放下。
刀老四也是扶着他三哥,眼中血丝尽显。气的说不出话。一起出去前厅偷偷抹泪。
婆婆轻叹一声。
“唉~当初家训,尤家男儿,不得习武,只管营商。被讹传尤家带刀,便是龙家。多好的家训!上代家主,行商被蟊贼打死。这代儿郎,单传一个。终是死在江湖暗算里。”
享济升赶忙扶起婆婆。却见婆婆嘴角一缕血迹,鲜中透红。双颊更是印了粉。忙不跌唤来被屏退的丫鬟,扶住婆婆坐下。抽出金针封住尤婆婆心肺经脉。又行针疏通肝经,定住婆婆心神。
一番下来遍体冷汗。
好在享神医早就预料了最坏打算,不然今天尤府双孝了……
婆婆微睁开眼睛,拉住享神医的袖口。
“……”
吊着一口气,声音太小。
享济升凑近了耳朵……
却如霹雳贯耳!
直觉得一股气劲顺着双股,直冲天灵。一声炸响,震的门前尤府的牌匾,好没掉下来。
这时自后园一阵蓝影飘过,硬生生将享老头脑袋顶上半出窍的魂按了回去。
享济升呆立当场,回马灯都看了一半。忽觉周身经络循环三圈,重归气海。眼前尤府的景致再次豁然。也不等自己周天完毕,赶紧度一股真气给尤婆婆。(别想多)
待双掌从婆婆双肩收回,婆婆面色也不再粉白,又变的黄巴巴的干瘪。倒是容光比刚刚晴朗许多。
这会再吩咐下人们,扶婆婆去卧榻躺下。取掉金针,搭脉。
长出一口气。
见婆婆脉象平缓,先前心脉,肺经的损伤都在好转。
起身出了正厅,对着后园深鞠一躬。老头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蒙仙师出手相助。可否容老朽一詹仙师尊容?也好跪礼亲谢。”
清冷女音传进享济升耳朵:“不必了。你现在才是仙师。我不是救你,是为了报婆婆收留之恩。另外更好奇,你是从何处习得仙术的?当然,若有隐秘,我也不会强求。我这天赋,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再无寸进。只求享仙师答应几件事。尽可放心,无损道义,不伤天和。”
享济升似有猜测,又不会定向传音。尬在哪里搓手……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微弱很多。
“刚刚助你凝成仙魂所耗甚多。毕竟我只是凭借自学功法,练就的半仙之术。天分使然,我也不做他求。仙力有限。我只管说,你只管听。勿传勿问。你当有所猜测的。我是原贺家家主的堂妹。家门不幸,被诬告灭门。近而只能隐姓埋名,藏身尤府。贺行是贺家当代少家主。可惜贺家没了。咳咳……
所托之事,我留了一封书信。咳咳……”
尤贾等着下文,半天没了动静。
实在忍不住,又不会传音。只好扯着嗓子喊到。
“喂?喂!喂……”
贺行走过来小脚踢了下享老头的脚后跟。“别喂了。估计断气了。这么近,你们这些练功的就不能走两步?”
老头恨不得捏住小兔崽子的脸蛋儿挼几下。赶紧返回尤婆婆屋里,拿了针包。直奔后园跑去。
贺行捏着自己得长方石头(假手机),目露愁色。
心说跟过去吧,这个姑姑也太冷淡了。自己记事以来就没搭理过自己。可是不去吧?那寄几岂不是小气?便宜老爹失踪。姑姑也说等就断气。这尤家像一群时运不济的人拥在一起。
正准备过去看看。享先生过来递给贺行一封书信。又被贺行塞回享济升手里。只好揉了揉小脑袋。朝贺行挤了下眼,然后摇着头感叹。
“来不及了,二夫人油尽灯枯,心血神魂耗尽了。现已驾云归仙。府内一切事宜,等婆婆好转些,再做打算吧。”
贺行也不多问。
正说话间,小言药童从门口尬悠着进来。
“?”大家。
药童正色:“恭喜师父百炼成仙,功盖武林。拳打南山母老虎,脚踢北海豆儿蹲。”
帮,一个响栗子,敲得药童抱着脑袋躲到贺行身后。
“你不是被劫走了吗?”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贺行和享济升异口同声发问。
药童这下来劲了。一边揉着脑门儿大包,一边偏着头扬起下巴。还拍拍小胸脯。
“嘿,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见师父又准备在自己脑袋上杠拳头,赶紧一缩脖子。
“我是被一只猫救出来的……
那天夜里,我从师弟书房回到偏院,肚子饿的咕咕叫。我就叫当值的二花姐姐带我去厨房找些吃的。谁知道,刚走到翡亭,就从房顶上跳下两个黑衣人。一个一拳打蒙了二花,一个捂着我的嘴几下就跳出院子了。他那个手啊,一股子鱼腥味。熏得我直接背过气去了。等我醒来,就发现被关在一个鱼档的仓库里。周围全是一筐一筐的鱼……那个鱼呀……哎师弟,我跟你说,那个鱼能有这么长……”
享济升毛腰准备脱鞋。
药童赶紧停止比划。
“黑衣人不知道为啥关着我,还给我送吃的。见我不哭闹,也就没再捆着我。然后他们每天会把很多鱼搬出去。屋子里有十几筐。哎师弟,那个鱼…”
享济升开始掏针包。
“咳……鱼都搬走了。不过,之前每天夜里。都会有一只灰不秋秋的小猫过来偷鱼吃。”
享济升实在忍不了了。
“你要再敢说鱼。今天我就给你药浴里加点鱼汤。”
兴是鱼汤药浴管用了,让药童清醒了少许。(一个七岁孩子怪难的)
“那个猫,夜里过来一看‘嗯哼’没有了。然后就在屋子里找‘嗯哼’。我见它长的毛绒绒的好玩,就喊它三花。嗨?它还能听懂,还不高兴。然后就把我的饭抢过去吃光,害我饿肚子。后来我就不敢叫它。直到刚才,我正喂它吃馒头。它忽然像下了一跳。然后跳出窗子,一会就又回来。跟我说,‘你走吧,你师父仙术已成,这些个蟊贼不敢再关着你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废了半天劲,可算把整个经过听了个差不离。
不过贺行和尤贾心里想的不一样。
享济升在总结关在哪了,日后好过去找麻烦。
贺行在考虑那只灰色的会说话的猫。山灵妖怪的传言,虽然没见过。但也有迹可循的。今天那蓝色的掌影,加上享济升和姑姑的仙术。让贺行觉得,那个灰色的或许不是猫,并且自己还在梦里见过它!
至于那晚发生的最蹊跷的事,就是自己进入梦里,到底是碰巧还是被仙术妖术所惑现阶段也没有头绪。
享济升的仙术倒是引起了贺行的注意。这老头平时看起来,就是一个行走江湖治病救人的大夫。说好听的,敬称一句神医。难听点,不过江湖郎中。或许这个时代,江湖郎中也是难能可贵的医疗条件。可是一联想起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再看到老头这“乐观务实”的观念。心里忽然升起了些许亲切感。
贺行拉着言敬刚的小手,对着享济升说到:“老师,师兄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帮他看看有没有受伤?”
打断了享济升的思绪。
享神医手搭上药童的肩膀。药童有些哭唧唧的表情,还想躲躲。
“嗯,无碍。没受伤不说,还受到了些其他气息的熏陶。为师要是没猜错,敬刚这些天里,接触过妖灵。这股妖气似故意外放给你的。也算因祸得福了。没想到你这兔崽子,除了吃东西好消化,妖气仙气也不在话下。”
老头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药童回来了,也没事。大家被享济升编排着该去洗药浴的,该回书房的,该去查鱼档的,该去给尤婆婆买药的。
就是没提尤贾和贺金花(贺行姑姑)的后事。
贺行回书房前,享济升又把书信递给他。
尤府的防备享济升调遣不动。由刀老三在忙。婆婆身体的调养恢复,药方子给了。又经过真气疏通,剩下的就是等她醒了,少操劳。尤家的几位夫人,本就有丫鬟出身的,也能胜任。贺行的学业,反正压根都是老头给了书,贺行自己研究。不懂了来问问。有些问题药童都能解答。
见自己安排妥当,享济升便准备前往神鹿县。刀老四本来想跟着,老头现在气量大了,嫌弃他那功夫拖后腿。
临行前夜,特意来到贺行的书房交代几件重要的事。
贺行书房点着熏香。待春丫鬟见享先生到了,福了一记。奉上茶饮,转身出去关上房门。老头坐下。
贺行放下手里的书,也起身过来给享济升作揖。
享先生直接说话:“别钻在书里。知识固然好,身体也重要。你尚年幼,我还教导不了你仙术。但武学入门的东西,也别丢下。该向刀教头学些的。也跟着敬刚泡药浴吧。尤太夫人以前心疼你还小。估计现在也知道利害了。此去神鹿也是吉凶难料。有什么想问的,现在赶紧。”
贺行正色。
“老师仙术得成,定能安安稳稳的。”
接着问:“老师,信我看了。姑姑是真的仙游了吗?”
享济升难免多看这娃娃几眼。
“你懂什么叫仙游吗?信给你不是教你现在就理解上面的内容。那是信物,里面关于你身世的事,我没细看。但可以告诉你一点,为师和你们贺家有渊源的。”
老头喝了口茶,“你姑姑没死,今日我过去时,的确也是命数将近。好在她习炼仙术的方法虽然不对,却另辟蹊径,加了些炼体的内容。说起来,你当时是怎么知道她病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