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硕的神识海内,一身形高大、马脸三白眼的血衣老者盘腿坐在孙硕身旁。
这个瘦高的青年正歇斯底里跟外面的年轻医生求助。
这里实在太挤了,凡人未开蒙的神识海,是一个只有几尺大小的混沌空间。
魏槐不耐烦地踹开他,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废物!但凡平时动动脑子,也不至于这么点地方。”
巴掌大的地方让他待得很憋屈。
魏槐在这里待了月余,一个月前他为寻找渡劫宝物白驹玦杀人夺宝,对方拼死以自爆触发咒术,魏槐的身体从右手指尖开始在阳光下寸寸消弭。
在整条右臂消失后,他仓促间躲进抢来的白驹玦中,这是一个时间灵宝,里头的秘境光阴河畔没有时间流动,不仅天雷劈不着,咒术也因此停止,但魏槐也阴差阳错穿越到2022。
jj宗这个该死的咒术,他前脚刚迈出秘境,前脚掌就没了。
可光阴河畔时空碎片的乱流无时无刻对他进行铰杀,死里逃生后,他的境界已从金丹跌落炼气,根本无法长期对抗。现世则灵气贫瘠,凡人没有灵根。
权衡之下,他决定半夺舍孙硕,待穿越阵法布好,再神魂穿越,回家让张道人寻一资质上佳者夺舍。
于是他晚上进入秘境布阵,白天让孙硕的身体睡觉。
一个月过去,阵法初步完备,只差献祭之人。
魏槐曾利诱过护士,护士只当他犯病,像哄小孩一样温柔:“真棒,来把药吃了。”
那一刻,魏槐觉得比在孙硕狭小的神识海中还憋屈、窒息。
他推开小陈夺门而出,拉着清洁工唾沫横飞,扯住医生歇斯底里,在走廊里手舞足蹈想撕破某层无形的屏障。
最后还没来得及,也幸亏没有展示神通,他被三个护工制住架回病房。
在魏槐漫长的寿命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过了。
他被注射镇定剂,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吊灯和天花板,想明白了,这里是精神病院,他说的话没有人相信。
同时他冷静下来。没人相信也代表他做什么都会被默认允许。
他神通大减,深知怀璧其罪,于是谨慎低调了一周,直到见到秦锋。
魏槐观察到此人傲慢,不是那种狂妄张扬的蠢货,而是天生傲骨,外表谦和有礼,但永远与人疏离。
魏槐喜欢有小聪明的人,这类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容易自以为是,容易哄骗,哄好了,他会比任何人都卖力。
他要引诱秦锋,要适当地循序渐进地露出马脚,让猎物有一种自己探索自己掌控的错觉。
于是,他冒着风险神魂出窍,“不小心”让秦锋看到。
他一步步诱骗秦锋献祭。在他巅峰时期,哪儿用得着“骗”,此刻实力大减,只能遵守现世的规则。
一切发展都在魏槐的意料之中,不过魏槐低估了秦锋对研究的痴狂。
秦锋没有想太多,他不管什么陷阱,他看到了,就要像不要命的蛾子一样扑上这簇邪火。
“吱呀——”门打开,秦锋走进来,魏槐和善地对秦锋笑笑,秦锋也回敬一个斯文的微笑。
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
魏槐开口想要说话,突然!
他瞳孔骤缩,屏息凝神,像是发现了什么,但不太确定,他眯着眼打量着。
他似鬼魅般从束缚衣没直接走出,长臂一抡猛地暴起。
秦锋被抵在墙上,脑袋砰地磕上身后的壁画,魏槐捉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挣脱不得。
“你要干什……”
“闭嘴!”
秦锋一怔,魏槐三指并拢捏住,,穴,手上发力,一股灵力注入秦锋静脉。
随着灵力注入血脉,秦锋感受到一股温和的暖流,轻柔地疏通他的脉络,随着心脏泵出,暖流溶入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秦锋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生机。
他惊疑不定,瞪大双眼却难吐一言。
而魏槐瞪着秦锋的眼神越来越激动,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呼出的热气喷在秦锋脸上。
就在方才魏槐发现,秦锋竟然有灵根!
在灵力如此贫瘠的现世,居然有人还有灵根!还是在他的年代都少见的异灵根——雷灵根!
好,天不亡我!
魏槐心中狂喜,他放下让秦锋去填祭坛的打算。他有一个更好的方案,他要教秦锋修仙,把秦锋培养成一个器皿,转移咒术的器皿。
这样魏槐就不必冒险只让神魂回家,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
雷乃极阳之物,咒乃阴损之极,现世虽灵气贫瘠,且咒术是金丹级别,但因阴阳两物相克,先天补足了级别间的天堑,只要秦锋能有炼气后期期的修为,就足够引咒了。
魏槐爽朗大笑,将秦锋放好,兄弟似的亲昵地拍拍秦锋的肩膀。
该好好筹谋一下。
秦锋尚在惊疑中,门此刻开了,魏槐拖着一串虚影瞬移回轮椅,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方才被撞到的画框来回轻摇。
魏槐不怕秦锋对别人说什么,他知道秦锋舍不得告密。
一个外形朴实中年人走进来,黑大衣,旧款式的皮鞋,八十年代文人的风骨,散发着让人踏实安心的魅力。
但魏槐知道,老东西不是善茬,眼睛毒得很。
“怎么没吃早饭就来了啊?”刘庆林把油条放在桌上。
“老师。”秦锋起身不留痕迹地整理好袖口。
“刚在门口见了他的父母。”
刘庆林搓搓冻僵的耳朵,俩人也不打电话给他,怕打扰他治病,硬是在风口站了一个多小时。
他把一个黑袋子递给孙硕,里面是他妈妈织的保暖衣。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他们签协议,说白了,只要有一丝治愈希望,他们宁愿让儿子当小白鼠。
“评估怎么样?”刘边呼边喝热水,短胡茬在跟随脸皮起伏波动。
师生二人交流一阵。
魏槐闭目养神,两人的话丝毫不落地落进他的耳朵,什么人格整合什么心理调试。
“……我得快去机场了,两点的飞机。”刘庆林边说前脚已迈出门。
“您这回还是去一周吗?”秦锋心中一动。
机会。
“差不多吧,有事打电话给我。”
“我送您。陈护士!照顾一下病人。”
小陈推着魏槐回病房。
走廊广播播放着舒缓悠扬的乐曲,高矮胖瘦的白病服们三三两两走动。
有个孩子缩在角落发抖,有个女生苍白着脸一言不发,有个老头随着广播音乐翩翩起舞,更多的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或坐或站,发呆或悲伤,却被困在精神的沼泽中无力挣扎。
“哇!嘟嘟——略略略——噗哈哈哈哈略略略。”
魏槐阴着脸看着面前突然跳出来吐了他一脸吐沫的疯子。
“小高,去晒晒太阳。”陈温柔道。
猴儿一样的小高乐呵呵地去了窗边。
魏槐嗤笑:“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的。”
陈给魏槐擦干脸上的唾沫星:“他们只是病了。”
魏槐凝聚神识,看到这些病人的神识海——如果凡人那片混沌的小空间能称为神识海的话——里面扭曲得不像样子。
缩在角落的孩子神识海像漏风的破布,无数碎片和魔气围着他嘶吼叫嚣;躁郁症的中年人神识海内一个人形黑影不停念叨……
魏槐摇摇头。凡人真是脆弱,一点抵御心魔的力量都没有。
一只纤纤玉手伸到魏槐眼皮底下,两片小白药片,一粒红胶囊。
魏槐捏着鼻子把药喝了。神识海变得粘稠起来,他鼓荡神识,一下就将药力击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