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深层次的觉醒,疑心自己是否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心甘情愿地往里跳了下去……她脸上一红,浑身烧灼。
刚一进入场馆,乔颜更是被里头横冲直撞的热气砸得头昏眼花。羽毛球馆虽大,可人更多,穿花花绿绿运动衫的人在里面来往穿梭,球飞在半空呼呼带响。
也不知道怎么的,乔颜还是能在这一群人中一眼就看到段明过,他黑衣黑裤,身材修长健美,挥杆的时候动作利落,连飞扬的汗滴都闪着光。
老总显然也发现了目标,激动地一把握住乔颜的手,拽着她紧赶慢赶,说:“走,安娜,咱们跟他打招呼去。”
可段明过是什么人呢,只要他打定主意不理人,就是天王老子过来也是半分面子都不给。
乔颜在旁边喊了他几声,他也只是当做耳旁风,球拍挥得飞快,冲对面那人喊:“再来。”
乔颜半叹口气半松口气,说:“老板,你看,我说我们不熟的,而且我跟他闹过不愉快……”
老总眯着眼睛,指着球网另一头的人说:“那是哪位,看起来很眼熟啊。”
乔颜稍一打量就认了出来,跟段明过对打的不是旁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姜佳妮。她打球也不忘伪装,将帽檐压得极低。
乔颜想起八卦新闻里描述姜佳妮感情的消息,说她事业爱情两得意,近来跟一位小开打得火热,如今想来这人该是段明过无疑了。
肩上忽的一重,乔颜转头去看,江流萤一张笑脸露在眼前。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远远看着就像,怎么那么巧,你也来打球?”
乔颜一时间局促,江流萤指着她身边的人发嗲道:“咦,这位是谁呀?”
乔颜知道她误会,赶紧解释:“这是我老板。”
江流萤这才重新笑起来,说:“跟你们开玩笑呢,来得正好,大家一起玩,段三也在这儿呢。”
江流萤为人热情,张牙舞爪一定要段明过停下来,指着一边的人说:“乔颜来了,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听呢?”
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了糊涂了,段明过只好收拍跟过来,朝乔颜随意地飞一下眉梢,再跟她身边的男士寒暄。
老总是找准机会便见缝插针,赶忙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只是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拦在半路,说:“私人时间,不谈工作。”
一时间气氛尴尬,还是江流萤解的围,将名片接过来塞进段明过口袋里,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都是朋友嘛。”
老总跟着附和,说:“是是是。”
段明过拍子一挥,说:“那要不要打一局?”他很是自然地拉过姜佳妮的手,走到半区,说:“你们俩一队,我们俩一队。”
乔颜总觉得段明过今天的举动诡异,可来不及思考,半推半就之中跟着自家老板去另外半区受虐。
江流萤在旁大喊加油,叮嘱段明过:“一定要手下留情哦。”
段明过显然没听到这叮嘱,球发得又快又狠,还偏偏不偏不倚就是冲着乔颜而来。她心下慌张,只来得及闭眼,就被一阵刺痛击中脑门。
江流萤在旁大喊了一声。
乔颜踉跄几步跌到地上,屁股着地的一刻还在胡思乱想,早知今日,不应该为了走捷径地过来找他。
他那么心细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来意?很反感吧,可他身边围着那么多有求于他的人,多她一个,又能如何?
睁开眼的时候,江流萤和老总都围在身边,段明过也姗姗赶来,站在姜佳妮的身后,表情阴冷中又藏着隐约一点的埋怨。
第12章 Chapter 12
乔颜被砸了脑门,曾经的专业运动员挥杆,发出来的球自然是又快又狠,一开始撞上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刺痛加剧。
这其中当然还包括面子被拂的幽怨,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想不难受也是挺难。
老总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轻轻按着乔颜肩膀,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这个段先生真是了不得,哪有一上来就动手打人的。”
江流萤急忙忙迎过来扶乔颜,患难之中见真情,她一脸的紧张不像有假,搂着她肩膀焦急道:“这儿有医生,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乔颜还记得来的目的,这时候无论如何不想再做气氛破坏者,坚持:“我到一边坐坐就好了。”
几个人里除了江流萤,都没有意见,段明过更是迫不及待地要让一切走上正轨似的,指着姜佳妮道:“来,咱们再打几局。”
乔颜被搀扶到一边,江流萤拧开一瓶矿泉水到她手上,拂过她披散在两肩的长发,很温柔地说:“喝吧。”
乔颜生性淡薄,可哪怕是千年冻成的一块冰,此刻也会被这样温暖的女人捂化了。她有一点局促,更多是感动,低头说:“谢谢。”
江流萤视线放得很远,场上段明过跟姜佳妮来回切磋,战况激烈。
她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很轻的笑出来,说:“段三这个人,性格古怪,忽冷忽热,但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而且他有个好处,就是对女人一向客气。”
段明过从不为难女人,可跟乔颜稍一走近,就忍不住打开满身的棱角。哪怕是笑也藏着冷,棉里夹着针。
这自然不会是性格突变,那唯一的解释就成了……她不是个女人?
好像也不对,顺过来想,逆过来想,都不太对。
段明过打过一整个下午的球,洗过澡回去的时候精神振奋,坐在车上一连处理了几份文件,又翻阅完各大门户网新闻。
江流萤累到不行,睡过一觉醒来的时候见他仍旧在手机上划来划去,懒洋洋地问了声:“你也不嫌累。”
段明过噙笑,说:“累这个字跟不行一样,是男人永恒的忌讳,我就是真的累到不行,也不可能跟你诉苦。”
两人认识许久,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江流萤找准一切时机损他,说:“也亏得是我,换个人就当你是调戏了。”
不知道这句话切中他哪个要害,段明过的笑容明显淡了些,他终于将手机收起来,直起腰来放松一会肌肉,说:“一会去哪,赏脸陪我吃个饭?”
江流萤乐得去蹭一顿,只是替旁人可惜:“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别人陪了你一整个下午,你连一顿饭都懒得跟人家吃。”
段明过这会儿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了,押开一点窗缝吹晚风,说:“我想请她吃饭,她未必会答应……何况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江流萤噗嗤一声笑出来,摇着头叹了几口气,落入身边人眼中,他脸上的意外收尽,终于换上一副清明的模样,说:“你说的是佳妮。”
江流萤阴阳怪气:“可惜有人就是要听成另一个。”
话不投机,段明过向司机报过一个餐厅就不再说话,黑暗之中,又亮起手机屏幕的光线,段明过拿一支修长的手划啊划。
江流萤推了下他胳膊,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上来就把人给打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身戾气?”
段明过眉心一动,其实眼前也在反复回放下午的一幕。大家都只知道他欺负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没人知道球击中她的时候,他握着拍杆的手收得紧紧。
段明过这时才觉得有点累,捏了捏眉心,说:“其实我没打算让球打到她的。”
是真的,发球那一刻只是想让球擦过她肩膀,或是手腕,任何一个痛感不明显但能教训到她的地方,谁能想到这些年来他球技退化得如此之多。
江流萤叹气:“干嘛这样?虽说她今天跟你不会是简单的偶遇……旁边那个是她老板哦,你们之间有生意往来?”
段明过说:“曾经有过,公司投资的几部电视剧里,他们也有入股,不过合作得不甚愉快,下面人就给砍了。这老板虽说大小是个总,但公司规模不大,还有作坊习气,总觉得要跟我碰面才能把事情谈妥。开玩笑,我上哪儿有空跟他废话?”
江流萤点头,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么说来,这个人也真是不懂事,他也不想想,事无巨细都要你来亲自过目,那你得要忙成什么孙子样。所以才找了美人计,想要乔安娜接洽,却没想到孙子更不乐意了。”
段明过皱着眉睨她,琢磨着:“你这番话听着怎么有点刺耳啊,不是什么好话吧?你们动笔杆子的就是这样,随便几句话出来,就把人编排成孙子,我还什么都不能辩驳。”
江流萤咯咯的笑起来,骂他是活该,又挑他爱听的来讲:“这事儿不能怪乔安娜,她也是被逼的,她要是敢忤逆自己老板,还不被那作坊主给开了?”
段明过又不说话,抿嘴翻着手机,也不知道该看点什么打发时间。
江流萤又推了推他,小声询问:“她来找你,你就这么生气啊,局面搞得这么难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下台。”
生气啊,当然生气,好像她每次出现都带着目的而来。
他当年借着逗趣跟她说想她,她居然一个消失就是小几个月,等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又是有事相求,以前是要扶助金,这回是要介绍好医生。
她像一根风雨里不肯弯腰的小杂草,谦卑还是谦卑的,就是不肯流露出哪怕一点的可怜,她说:“我妈妈不行了,你能不能帮她找个好点的医生?”
段明过古怪的脾气在那一回也是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昂着头,说:“你前几个月都干嘛去了?”
乔颜不解。
段明过说:“你信也不写了,脸也不露了,就是养条狗也要天天来摇尾巴才有感情,你人间蒸发这么久,忽然某天跳出来就是开口要帮忙,说得过去吗?”
此时段明过烦躁地调整坐姿,说:“有什么下不来台的,下次见到我真要好好问问她,是她觉得我俩太熟,已经到了互通有无的地步,还是我给过她什么错觉,让她觉得只要找我,我就会无条件地帮她做事?”
江流萤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撺掇着:“你一个大男人别总嘴上开炮,既然早晚都要问,那你不如现在就发短信给她,你看她怎么回你!”
段明过冷哼,明知这是一招烂到底的激将法,可还是心甘情愿走进这陷阱,他说:“发就发,我还怕她啊?”
于是这晚乔颜的手机上接到一串消息,她一连看了几遍觉得不是自己眼睛发花了,就是对面段明过手机中毒了。
——以后别拿别人的事来找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俩太熟,还是我给过你什么错误的暗示,让你觉得我很好说话?
乔颜被这突如其来的炸毛弄得不知所措,过了会儿,她更加确信这一晚是如此的别开生面。
——刚刚我把话说重了,对不起。
——你头还疼吗,我去给你送点云南白药。
乔颜一下跳起来,觉得这事儿再发展下去,就有点棘手了。她于是打开对话框回复,一字一字敲得慎重。
——不用,我很——
一句话没发完,又有新短信进来。
——下楼,现在。
“……”乔颜是真的有点反应不上来了。
——你在我家楼下了?
——嗯,还带了点夜宵给你,下来,外面风好大。
——可是……我现在不在家啊,我最近一直住朋友家。
手机静谧一两分钟。
——你朋友男的,女的?
乔颜很想说虽然是男的,但也跟女的差不多,输到一半觉得这是出卖马盼,又只好删了,有点无望地写:是很好的朋友。
——男的。
——走了。
短促的两个字后,乔颜再也没等回段明过的新消息。
哪怕她随后组织语言,表达内心的谢意,他也像是人间蒸发般彻底没信儿。
他当然不会是真的人间蒸发,他只是不想理她。
这天夜里,乔颜又失眠一宿,马盼被她来来回回的翻身折磨得五内俱焚,磨着牙齿说:“你到底睡不睡?”
她这回不像以前一样立马装睡,而是一边绞着被子一边埋怨:“有一个人,一直对我很过分,但……”
言犹未尽,可马盼等来等去也等不到下一句,深夜之中只听得见她微重的鼻息。他忽然一个激灵,想起室友杀人的社会新闻,赶忙将头一埋,觉得还是不要触发身边的定`时炸`弹。
乔颜随后也将头埋进被里,无聊之中掏出他发来的信息反复浏览,想问问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个表情才是真正的你,却又怎么都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