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飞机从清澈的天空驶过, 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条航线是距离天上的囚笼最近的一条,因此有些人,尤其是外国人经常会故意选择这个航班, 为的不是目的地,而是为了能在途中瞻仰传说中的六翼天使。
当飞机开始经过囚笼的时候,旅客们顿时从座位上离开,冲到另一边, 举目看着窗外不远处那巨大的牢笼。
无论多少次,他们也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和从立方体内部发出来的光芒罢了。
这个囚笼比人的肉眼在地面上看到的要大得多, 由六根特制的柱子伫立在云锦州最边缘月湾山脉的数座最高的山峰上, 其高度为世界第一, 终年大雪覆盖, 冰寒刺骨。
同样特制的锁链就从这六根柱子中伸出来, 像一条条大蛇, 缠住囚笼, 楼听就住在这个囚笼里。
笼子下方地面, 有一个研究所,是楼家斥巨资打造,定时为天上的少爷送去食物等必须品。
雪白的羽翼拖垂到地面,白皙的赤足在铺着软垫的地面慢慢走动。他伸出手, 从新送上来的书柜中取下一本书, 走到蓝色的沙发上坐下。他低下头阅读, 一缕长长的银白色的发垂落在了书页上……
……
庄家。
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但庄家显然没有任何人有心情记得得为客人们提供吃食。
陶泽把莫唯唯拉到庄家外面,在阶梯上坐下, 从背包里拿出便当。
“快吃吧。”11点半, 这是他们平时吃午饭的时间。
便当盒内的食物荤素搭配, 色泽摆盘都不如店里精美,一看就是陶泽自己做的家常菜。自从发现莫唯唯肠胃不好后,陶泽就经常自己做饭,外面的东西,多少是有点不干净的。
莫唯唯已经习惯了陶泽的投喂,一日三餐的准时吃,他这会儿脸颊都已经冒出了一些奶膘,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黑得吓人,看人时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诡异的老成感,称得上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小男孩。
他已经饿了,接过筷子就开始扒起来。
他很喜欢吃陶泽做的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讨人喜欢的味道。
陶泽把汤也拿出来,“慢点吃,不准把青椒偷偷扔掉,全吃光。”
莫唯唯只好嫌弃地把青椒吃掉。
陶泽在边上也扒了几口饭,随后还是没忍住,问:“你看我推理得对不对。庄少爷是自己找人给自己下咒的对不对?难以计数的体检报告、羸弱且营养不良的身体,以及少年身体上从幼年时期开始就从未完全消失的伤。
“恐怕这个少年从幼年时期,就在遭遇家中某个人的侵犯和伤害,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帮凶。正是因为心中如此痛苦,所以才在书本上的某一页写下了‘好痛苦,如果我不是这个样子就好了’这样的话。
“因此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返祖人的时候,他才会主动联络对方,请他给他下咒,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去,变成另一种与无法反抗的软弱的自己相反的人,来报复伤害他的人。”
陶泽在为女儿奔波20年的时间里,这种案例不知道见过多少,一些父母有多没人性,只有你不敢相信,没有不存在。
莫唯唯听陶泽说蠢话,翻了个白眼,可眼里分明没有丝毫不耐,“这么简单的话,其他侦探早就看出来了,庄家人也不会任由我们四处搜吧。”
啊,那倒是哦。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诅咒肯定是他自己自愿受的。时间在昨天午饭前,女仆说他饭前出去散步了,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去接受的诅咒。”
原来如此。陶泽点点头,继续扒饭。随即猛地一顿。“等等,午饭前?那不是快到了吗?”
“庄家午饭时间一般在12点。”
那不是只剩下半个小时了?陶泽慌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不怕不怕,有老板和莫唯唯在,那个少年不会出事的。所以果然问题还是,庄少爷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咒,这分明是自杀行为,如果不是他推理的那么黑暗,他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是学校里发生的事吗?
一瞬间,校园暴力、教师侵犯等等阴暗的词再次浮现在陶泽的大脑里。
这时莫唯唯说:“他什么也没有遇到,他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起父母的注意。”
说罢他露出恶意满满的笑:“等着被妈妈打烂屁股吧。”
只是他心中仍然有一些困惑,他看出庄少爷的动机和行为,却看不出庄家夫妇和管家以及女仆在隐瞒着什么,他翻遍了所有阴暗的可能性,都无法与之对上。
陶泽收好吃完的便当盒,去卫生间,一个中年男侦探好奇地问莫唯唯:“你们是父子吗”
莫唯唯一愣,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驳,等陶泽从厕所里出来,莫名其妙红了脸,心虚地目光躲闪。
这时,随着庄夫人的一声惊叫,现场乱了起来。
原来两个庄少爷身体开始透明化了,这是倒计时的征兆,果然和莫唯唯说的一样,他中咒的时间就在中午。
与此同时,裁决司的人抓到了下咒的返祖人。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是一个看起来跟庄少爷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
直到这时,庄少爷脸色才变了变,两道声音一起说:“不要抓她!是我让她给我下咒的,不关她的事!”
全场哗然。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庄夫人难以置信又悲痛地问。
“我想要变成你们喜欢的样子。我又瘦弱又不聪明,完全没有继承到你和爸爸优秀的基因,流淌着你们的鲜血,却变成了另一种怪物的模样,我让你们失望了。等我死后,你们就可以得到一个与我相反的优秀的孩子了。”
庄家确实几代的人都是非常聪明且优秀的人,每一个都是一流大学毕业,在各行各业都有所成就的,偏偏到了庄少爷这里,身体差,容易受伤,学习成绩非常差,交际能力也不行,是个社恐,上学一个学期,大半时间都请假。
庄少爷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父母经常陪伴在他的身边,带他一起玩,可是随着他长大,渐渐展露出笨拙的一面,他们就开始忙碌起来,离家的时间越来越多,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年不知道要叫多少次家庭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检查大脑。
他们一定难以理解为什么会生出他这样的小孩,希望医生能治好他
“只要我死了,你们就能开心了。”
“你在说什么?”庄夫人眼泪一下子决堤了,“爸爸妈妈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从来没有觉得你让我们失望啊!”
“欢欢,爸妈确实陪伴你的时间不够,所以现在才无法认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可是你要相信,爸妈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庄爸同样难掩痛苦。
这时管家就像忍不住一般说:“先生,夫人,这个时候就不要再隐瞒了。”
“有一种名为‘玻璃人’的绝症,患病者除了身体脆弱,一点磕磕碰碰都会造成一大片淤青之外,平时身体检查无法检查出任何异样,要等到20岁左右才会并发,那时将药石无医。在你七岁的时候先生和夫人发现了你患有这种病,才会一直在外奔波,其实是在想方设法救你。”管家红着眼睛说。
“这种病我知道,但是你们怎么能知道他有这种病?”陶泽惊讶地问。
脆弱易受伤的体质在这个世界上不算罕见,但是并不是每一个都是玻璃人。
这时女仆开口了,“因为少爷并不是先生和夫人的亲生孩子。”
两个少年猛地看向女仆,被铐住的女孩也震惊地看了过去。
“那天雪下得很大,先生和夫人在雪地里捡到了被抛弃的少爷,将他抱了回来,说他是老天送来的礼物,收养了他。在他七岁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跟他们说了这件事,他的父亲就是因为玻璃人病而死亡的,这个孩子大概率遗传了这种病。
“在先生和夫人的心里,少爷就是亲生骨肉。因为少爷一直很在意自己不像其他庄家人一样聪明这件事,先生和夫人才要求我们隐瞒,生怕他知道了会想不开。”
这是一场误会引发的悲剧,少年以为父母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不喜欢自己,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给父母另一个自己。而父母为了救孩子的命在外奔波冷落了对方,也导致现在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孩子。
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顿时全场一阵唏嘘。
“时间快到了,你们是打算赌一把,还是任由他们自己死去?”裁决司的人说。因为这种诅咒发出去,施咒者也没有办法收回,必须要有人指认出来才算解咒。
陶泽已经急得开始额头冒汗,好在这时,景姵的信息发来了。
【让莫唯唯去告诉他们答案吧。】
陶泽顿时振奋,连忙推着莫唯唯到庄家夫妇面前,“他已经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了!”
莫唯唯神色愣愣,似乎还在庄家这份让他无法理解的亲情的冲击中无法回神,慢了半拍,他才回过神来,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恶意,他面无表情地指向其中一个,“他才是真的庄少爷。”
因为只有感情最深的亲人的指认才有用,所以需要转达给庄少爷的爸妈,然后再由他们去指认。
庄家夫妇愣了一下,“真、真的吗?你确定吗?”
“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他就是故意指认错的,只是这时他也不知道是为了让景姵难看,还是为了别的。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他们自己认不出,只能选择相信别人,哪怕这是个小孩子。
眼见着庄家夫妇就要去指认了,庄夫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湖京州的欧阳夫人。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身陷杀夫疑团的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会给自己打电话,但她还是接了起来。
“我听说了你那边遇到的麻烦,给你推荐一个人,之前要不是他,我已经死掉了。”
然后,庄夫人飞快给景姵发了邮件,购买情报,
【选择那个男孩没有选的那个。】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相信一个孩子,还是相信一个情报贩子呢?在有欧阳夫人这个中间人的情况下,最后关头,庄夫人选择了情报贩子。
“你才是我的孩子。”庄夫人指着莫唯唯没有选中的那个。
那个庄少爷马上哭着扑向了母亲。
莫唯唯愣住了,生气地转头就走。
陶泽知道,他又故意指错人了,顿时生气地追上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庄少爷吗?”
“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我帮他完成心愿而已。”莫唯唯生气地说:“她每次都这样,明明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忙活?故意耍我的!”
“你这样老板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怎样?”他像只斗鸡一样,她能怎样?
陶泽的话被电话打断,他一看到来电显示是景姵,连忙接起来,听到她一如既往温柔的语气道:“莫唯唯的试用期已经过了,他不合格,你送他回去吧。”
陶泽愣住了,连忙想要为莫唯唯说话,景姵就像已经先一步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决定好了。如果之后他还是这样给我们拖后腿的话,只会害死我们也害死他自己,送他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啪嗒。电话挂断了。
陶泽想着景姵的话,虽然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跟莫唯唯已经有了感情,习惯了照顾他,就像照顾自己失去的女儿一样。可是老板说的没错,她是要干大事的人,而自己已经向她宣誓效忠,要助她一臂之力,莫唯唯这样的心态确实不适合再和他们一起了。
莫唯唯气呼呼地走了一段,心中一股火灼烧着他,为什么他看到庄家的亲情会这么愤怒呢?
他们这种感情他真的无法理解,因为他生在一个扭曲的家庭,有一对根本不爱孩子的父母,这也是让他无法解读出庄家的全部的原因。他下意识认为他们隐瞒的肯定是肮脏的、臭烘烘的秘密,哪怕他们眼中的面上的一举一动的爱都是真实的。
可隐隐的,他仔细想想,又好像可以理解这种感情,因为他在这段时间里,好像隐隐约约的,有体验到。
他突然发现陶泽没有跟上来,转头,“干什么不走,到午睡时间了。”
这也是陶泽强制养成的习惯,饭后午睡半个小时。他已经完全把景姵丢到了脑后,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什么惩罚也没有,可以越挫越勇,争取下一次绊倒她。
陶泽沉默两秒,几步上前来,说:“不午睡了,回酒店收拾东西吧,早点出发,你还来得及回家吃晚饭。”
莫唯唯脚步停下,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陶泽,“你说什么?”
陶泽说:“你被老板解雇了。”
……
景姵结束与陶泽的电话,嘴角微微扬起,顽劣的小野狼,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才能驯服的,现在到时间了。
莫唯唯在他所在的那本书里,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大反派,他被父母养在笼子里长大,只是不知不觉间,依赖着他生存的父母变成了笼子里的人,被他饲养着。直到19岁的时候,父母因为笼子里的生活而崩溃自杀,他才离开了家,踏进这个了社会。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秘密,肮脏、丑恶,不值一提,他想看到这个世界燃烧,燃烧殆尽,然后也将他一起融进灰烬里。所以他成为了让主角一再挨打的可怕对手,有不少读者声称代入主角,遇到这种对手真的很想自杀算了。
她写小说最喜欢反套路了,向来以读者永远无法猜到下一步的剧情走向而著称,看她的故事就像在拆盲盒,永远无法知道下一章带来的是什么,但是总归一定会让你情绪跌宕起伏就是了,不是爱死就是气死。她是玩弄情绪的高手。
莫唯唯对她会很有用的,哪怕没有用,也不能放任这家伙在笼子里长大,因为在那时,他会很希望她大纲里的那个未来发生的,搞不好还会帮助她的对手来让那个未来发生呢。
太麻烦了,还是趁着还小抓到身边来养吧。
车子停在市中心,声称拉肚子需要上厕所的司机匆匆跑了回来,浑身都是汗,“不好意思少主,让您久等了,您要去哪里?”
“去学校吧。”她道。
司机表情一僵,“您不是说不去学校吗?”
“仔细想想,都是一些小事,没有必须请假的理由呢。”景姵笑道。
???都是一些小事?你认真的吗?!
然而等司机把景姵送到十二生肖学院,她真的下车去上课了,好像并不需要做什么战前准备,没有一点儿危机近在眼前的紧迫感。
这反而让司机流汗更多了,因为完全看不穿景姵到底要干什么。
……
裘法蹲在小泡泡外瀑布下的水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瞳孔随着鱼的动静正在变幻。
不过他现在肚子很饱,对水里不够塞牙缝的小鱼没有兴趣,不久前景姵才让人送来了食物——一条重达150千克的蓝鳍金枪鱼。
大猫吃到了最爱的食物,还吃得满足,自然瞧不上水里那点牙签肉,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下水。
小泡泡内,温雨弦因为重伤开始发起高烧,张丝妙正在照顾他。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竹林外响起,越来越近。
“司长!司长不好了,翠湖蓝监狱今天发生□□,脑髓吸食者不见了踪影,定位手环也取下来了,狱长怀疑他正在试图越狱,监狱那边找不到人,向您发来了紧急求援!”
脑髓吸食者是一个穷凶极恶的返祖罪犯,返祖形态是变色蜥蜴,在犯罪期间最喜欢的就是在受害者活着的时候,将细长的舌头从他们的鼻孔伸进他们的大脑中,将大脑搅得稀巴烂再一点点?出来吃掉。
因为其返祖属性,非常容易欺骗人眼,因此耗费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最后还是裘法亲自出手才将他逮住,扔进了返祖人监狱内,正在等待死刑。却没想到今天突然消失在监狱,不见了踪影。
这个返祖死刑犯如果成功逃狱,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人。
裘法总不能为了保护一个张丝妙,弃那么多无辜民众的生命于不顾吧?
裘法转头看向下属。
下属把接起来的手机递给裘法,里面返祖监狱的署长焦急的声音传出来:“裘法老弟,你快来帮帮忙!我们不能确定他是越狱了还是还在监牢里,如果还在监牢里却找不到的话,事情就危险了!”
万一是有什么他们发现不了的空间存在,那今天消失的是脑髓吸食者,明天消失的可能就是更穷凶极恶的返祖罪犯,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知道了。”裘法干脆地应了下来,让下属离开,然后转头发出去一条信息。
……
今天天气已经放晴了,可是对于萧骋来说,今天天气似乎比昨天还要糟糕,满布阴云的天空仿佛塌了下来,电闪雷鸣,几乎要将他劈死。
他穿着高定西装,却因为颓废的姿态仿佛刚刚惨遭蹂/躏,他俊美无俦,器宇轩昂,此时却因为就要崩溃的表情而显得格外可怜。
他看着眼前的验孕棒,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两条杠?
更可怕的是,这个验孕棒,还是他眼前的老婆递给他的,在他这两天再也无法忍受养精汤的味道,并且还会反胃呕吐之后。她不是应该给他买药,应该带他去看医生吗?为什么要给他这种东西???
他被推进去逼着验了后,居然还真的出现了两条杠?
而梅烟岚还鼓起掌,笑容妖艳,眼角的红痣闪闪:“恭喜你,老公,你怀孕了哦,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