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你将由我亲自看守……”
直至深夜,陈川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克莱西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以及,他都这么说了为什么还要在睡前把两张床中间的帘子拉起来!
虚假的虫族可能是外星间谍也说不定,伟大的上将就不担心他在帝国搞破坏么?他不看着真的好么?
陈川脑子乱成一片,一会儿想克莱西是不是也对他有点儿意思?一会又觉得不可能,上将家国至上,怎么可能突然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雄虫笔挺的西装外套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边,衬衫领口略略开了两个,露出性感的v形锁骨,丝毫不知自己苦恼的样子已经被帘子对面的心机虫看了个明明白白,对方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勾着笑。
不懂军方高科技的陈川甚至连翻身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动静弄大了吵醒克莱西。虽然手术很成功,但病人无论如何都该受到最精心的呵护。在他朴素的观念里,病人一天至少要睡够10h才勉强够。
克莱西就这么看了大半夜,直到黎明终结,太阳初升的那一刻才关掉单面观察的黑科技,确认雄虫的身形、面容已经深深刻入脑海,他出声道:“怎么,睡不着?”
突如其来的问候,把陈川整个人直接问麻了。
雌虫的声音比雄虫更清亮,虽然克莱西习惯沉声说话,但音色依旧极其悦耳,尤其是他着意控制的时候,就像迷人的海妖对着水手歌唱。
某种生理性的冲动一发不可收拾,陈川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掀被下床逃进了浴室。如果这个时候他都察觉不到克莱西的刻意逗弄,那他脑袋就可以扭下来当球踢了。
陈川好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出浴室,清晨金色的阳光已经穿过落地窗扫满了病房,两张床之间的帘子也早已拉开。
香槟色的帘子束在床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上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姿态慵懒,就像猎豹卧在床上守着中意的猎物。
“你……”
陈川面色微红,但他绝对不拿这张清纯少年人设卡!
陈川几乎是怀着报复的心理大步走到克莱西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来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上将的手拉到自己唇边,飞快吻了一下手背。
温热的唇轻贴在冰冷的手背,那种烫到灵魂的灼热转瞬即逝,这下,轮到克莱西脸颊发热了。
但上将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飞快把抽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故作冷静地轻咳一声,说:“阁下,能帮我倒杯水吗?”
陈川小小报复了一下克莱西,就立马想起来这位才刚刚动完手术,是个精贵到不行的病人,也顾不上别的,赶快帮他倒了杯水——热水!
拇指触及杯壁,丝丝暖意顺着指尖爬上心口,克莱西顿了一顺,“这是你家乡的习惯么?”
陈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多喝热水,总是好的!
克莱西勾起唇角,“阁下的家乡……是个不错的地方。”
陈川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克莱西一眼,在虫族,一切可爱、温暖、能够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都刻上了雄虫的烙印,留给雌虫的只有冰冷和束缚。
就连喝水也是这样,雌虫不需要被温暖,哪怕重病也只喝冷水就够了。
一切的关节打通,陈川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轻轻推了下水杯,示意克莱西先喝两口暖暖,太阳虽然落下了第一缕微光,但孤月的寒冷尚未散去。
他把习惯性地给克莱西掖了掖被子,确定不会着凉后,才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刀和苹果就在床头柜上,陈川默默拿起,把一瓣瓣苹果削成小兔子的形状。
“是你们的世界太残酷了。”他抬眸和克莱西对视一眼,这次,是克莱西先收回了目光。
这个话题是他没起好,似乎太沉重了,这高贵而温柔的灵魂似乎不太喜欢。
克莱西微微蹙眉,但为了缓和气氛,他又拿了一瓣苹果,边吃边说:“削得比维西好,阁下常常照顾病人么?”
陈川“嗯”了一声,“以前我在慈善机构工作,也做过几年社工……”
想到虫族弱肉强食的社会规则,陈川不得不解释:“就是拿强者的钱去帮助弱者,让弱小的生命也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克莱西:“……那他们需要付出代价么?比如偿还生存所需的贷款?”
克莱西想,如果是这样,那陈川的世界也还有理可寻,毕竟弱者就应该乖乖低头,强者为尊才是正常的世界秩序。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弱者高高在上,强者却卑躬屈膝。
但陈川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定了克莱西的假设:“受到帮助的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接受帮助就好了。”
“而且对于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来说,更希望他们毫无负担地接受这些帮助。”
克莱西紧紧握住水杯,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为什么?弱者……那些弱者不是拖累了社会发展么?”
陈川放下了水果刀,人和虫的思想距离可能确实有点远,他需要更专注地思考才能回答克莱西的问题。
“我们的社会追求公平、正义、平等,所以我们不觉得弱者拖累了社会。我们更趋向于认为,弱者是强者的幼年版。”
“将军,您想想看,哪怕是您这样的s级雌虫也不是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就能在宇宙里浴血奋战的,您也需要时间成长,您也曾经是个弱者,不是吗?”
“在我们看来弱者之所以成为弱者,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年幼,可能是出生不好,也可能是经历了某些无法避免的灾难。”
“但这些不幸都会被时光抹平,抹不平的部分也还有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来帮着抹平。我们帮助弱者独立自强,帮他们重新成为自己生活中的强者,他们自然也就会为社会作出相应的贡献。”
“比如说贫穷瘦弱的孩子在我们的救助下成功考上大学,找到工作,那他们自然也就回馈社会了。”
“总之就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帮助弱者是美德,谁都不必看不起谁,不过是人生际遇不同罢了。”
“尤其像阁下这样的病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吃好喝好,保持良好的心情。”陈川又说了一大堆,希望克莱西的三观不要受到太大冲击。
但克莱西却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字都没有。
这单簧是彻底唱不下去了,陈川还以为克莱西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他有点尴尬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深沉的、难以读懂的眸子。
如果说克莱西总是以冷淡高傲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那么这一刻在他心里掀起巨浪的就是滔天的嫉妒。
尽管他对陈川很有好感,但一想到在无穷的宇宙里竟然有那么一个星球的弱者可以站着接受救济,就嫉妒得几欲发狂。
为什么在陈川的世界里,强者可以高高在上的救济弱者,还能大度地让弱者不要在意。为什么虫族世界的强者却备受摧残,被弱者踩在脚下百般折辱?
但克莱西还是克制住了,除了那只青筋暴露的手以外,一切似乎都维持着寻常的模样。
他甚至还勾起唇角,对陈川克制的笑了笑。
高岭之花也有临渊自放的时候,搞得陈川心头有点火热,但又本能地警告自己,克莱西心情似乎不太美好……
“您……没事吧?”
陈川有点担心,他也不知道虫会怎么看待人的观念,一时之间有些后悔和克莱西说了这些。
克莱西抿了口温水,缓缓呼出口气,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压下那些翻涌的嫉妒的。最终从他口里吐出的不过是一句:“阁下,您确实拥有着无可比拟的高尚美德。”
陈川本能地察觉出些许怪异,但更准确的东西他品不出来,只能将之归结到世界观不同。
但世界观这种东西,总是能慢慢改的,毕竟人类社会也是从远古发展过来的,或许某些时段里比虫族更凶残也说不定。
陈川注意到克莱西把杯子放到床头柜,想是杯子里的水冷掉了,又马上给他续了热水。
水刚续好克莱西就伸手去拿,这么往来了三四次,陈川纠结地想,克莱西是不是怕冷?是不是该按铃让值班护士送个热水袋进来?
然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光脑“滴滴滴”地响了起来,与之相伴的是震动,振动频率之高,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爆炸了。
面对克莱西,陈川是真没什么防备意识,毕竟他连人的灵魂都被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被看到的?
于是,他当着克莱西的面,打开了光脑。
一堆信息迅猛地涌过来——
【系统提示:欢迎进入“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雌虫征服者:【非s不娶,川哥!看!看私聊!!快看私聊!!!看看看看看!】
陈川:“……”
在意识到自己社死之前,先被吵到眼睛了。
陈川,哀
极其短暂的无语后,陈川立刻,马上关掉了光脑,只不过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克莱西欲言又止的笑。
上将给雄虫面子是专业的,他绝对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在克莱西既悦耳又克制的笑声里,陈川心如死灰的点开私聊,随便吧,毁灭吧,群名和昵称都被看光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社死?
然后,陈川就默了。
比上一刻更社死的,只会是下一刻的自己!
那只该死的“雌虫征服者”、独立医院之侄、私信了陈川这么一条消息:【川哥,我舅说,你没上,你不行,真的吗?】
克莱西强忍着笑意向陈川道歉:“阁下,你我分床睡,还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