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棠等人在黑暗之中小心行动,渐渐走到山林边缘。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身手矫健又耳聪目明,那些搜山的村夫不敢走的路,他们轻松便能攀爬或是越过,再者他们在暗,对方在明,于是便很快绕开了搜山的人,走到了启陵原的北边。
等到天色微亮时,他们总算是出了山林。走了一夜山路,众人都十分劳累,这般灰头土脸,上了官道必然会引人注意。路边恰好有一弯小溪流,罗棠便道:“先修整一下,然后回城里再做打算。”
启陵原背靠恒越山脉,路艰难行,若是南宫骛没有被搜山的人找到,必然会回城来修整,若是已经被困,他们在启陵城内应该也能听到消息。
焦小六和薛承武也各自坐下,舀了溪水,抹了抹脸。
此时天色渐明,没灯光也能看清人脸了。
众人正在休息,忽地,听到焦小六喊了一声:“少了人!”
罗棠忙站出来问:“发生了何事?”
焦小六急道:“高天师不见了!”
众人四处看看,果不见高天师踪影。
在山林之中前进时,因山路狭小,众人只能排成纵队前进,如此便只能注意到自己身前身后之人,加之天色又昏暗,一路根本不曾察觉到少了人。此时到了敞亮处一清点,却是少了个高天师。
大家扯了嗓子喊了几声,也不见有回应。
薛承武立刻站起说:“果然是他!是他作法起雾,又用纸傀暗算我们,现在被我和小六揭破了,他害怕我们找他算账,便先跑了!”
焦小六道:“还不一定是跑了,说不定是回了山上,想要暗算徐姑娘和南宫大哥。”
这番话引起众人窃窃私语,罗棠神色严肃,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焦小六把他们在雾中遇到纸傀的事情说出,他口齿比薛承武清楚多了,一说,众人便明白了个七八成。
有人不服道:“你们碰到的什么纸人听样子确实像是方士手段,可你又凭什么说是高天师做的?”
焦小六叹气,说:“所以我准备等徐姑娘回来了,再和高天师对峙,到时候是非曲直,便能说清楚了。但谁想到他自己心虚,居然先跑了!”
“这话好笑,高天师为什么非要暗算你们?”
“因为他和南宫大哥有旧仇。”焦小六道,“他在赤泉城的时候就曾用这纸人暗算过南宫大哥,谁知道技不如人,便夹着尾巴逃了。这次肯定也是他还怀恨在心,趁着天黑林子密下的黑手。但他怕是想不到徐姑娘也这么厉害,把他全部纸傀都给破了,他没讨到好,于是就挑拨离间,把主意打到大家身上,想要借刀杀人。”
“不可能是高天师作法,高天师一直同我们一起。”
“那可不一定。”队中有人插嘴道,“方士作法又不需要亲身上阵,除非大家都保证他一刻没有离开眼前,不然就难保不是他做的。”
一时大家议论纷纷。
眼看人心惶惶,这样乱下去不是办法,又有人道:“莫要慌张,说不定高天师只是去小解了。”
“寇二,你这话说得好笑了,这都半天了,要是小解早就回来了。”
“不如先等等看?万一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听我们如此揣度他,肯定要恼怒的。”
“……”
罗棠神色凝重。
焦小六道:“罗头领,高天师居心叵测,我们去把他抓回来审问吧。”
罗棠却仍是拿不定主意,若是高天师确实心怀叵测,说不定就和绑架陆老爷的那伙人是一起的,抓住他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可这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山来,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而且,若他是高天师,也肯定不会选择留在山中。
罗棠这一犹豫,日头都升起了老高。
见罗棠犹豫不决,焦小六悄悄和薛承武私语:“罗头领这样瞻前顾后,只怕什么都做不成。还是南宫大哥和徐姑娘靠谱,虽说有时候看着有些乱来,但你瞧,若不是乱来,事情怎么会有进展。”
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个叫寇二的老|江湖提议说:“罗头领,不如我们回城去,先写信给陆大公子告之此事,然后再随机应变。”
他这一说,众人倒也没有了争论,毕竟大家都是收了钱为陆家办事的,要是罗棠不敢做主,确实只能听主家的吩咐了。
罗棠见局势如此,也不敢擅自拿主意,便说:“好,我们先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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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各怀心思,继续往前,不多时便走到了大路上。眼看前方路边有一个茶棚,大家便先停下歇息,喝些水吃些热饭。
围坐之时,有人察觉到异样,到罗棠身边,低声对他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罗棠点了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和众人相互用眼神暗示了一番。
众人小憩完毕,便由罗棠带着,走入了一条偏僻小道。
那跟踪他们之人不觉有异,也直愣愣地跟了过去。
等他拐了个角,却见罗棠等人突然停在了前方,不见再往前走,他欲要后退,回身一看,后路却已经被人断了。
这十余人合成了一个瓮,把这个跟踪的人围到了里头。
罗棠上前去,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那人忙解释说:“我不是!我没有……哎,请听我解释。”
听到这声音,焦小六忙站到前面来,惊讶道:“是你。”
这个跟踪他们的人,正是南宫骛丢在张家寺庙不管的那个张催。
罗棠问:“他是谁。”
焦小六道:“他是南宫大哥雇来的向导。”
张催苦着脸说:“大哥们,你们可害苦我了,我如今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家祖坟在启陵原上,外面就是张家的庄园,本来就少有外人来,一发现有人盗墓,张家的人便顺势找到寺庙来询问。
张催这类人见势不妙,连夜跑了。
但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是在寺庙主持那里通了姓名的,迟早要被找到家里去。他又不敢返回城里,又不能在外逗留,正在发愁,却在回城的路上看到了焦小六。
对方人多,他也不敢作声,只悄悄地跟着,准备找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惜,才打了这主意,刚跟了没几步,就被罗棠他们发现了。
张催见状不妙,便先叫了苦,说:“小六哥,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们要是出事,我也要跟着完蛋了。”
焦小六三两句,把事情同罗棠他们解释了。
罗棠便问张催道:“你好歹也是姓张的,叫你们族中知道了,怕是讨不了好吧。”
张催苦笑说:“族里也不发工钱,人穷志短嘛。何况我合计着不过是帮人带个路、说个话罢了,谁想居然就要赔上身家前途,这可真是天降横祸……”
他也不提掘墓的事情,只装可怜求情。
罗棠心道,既然是姓张的,只怕不能随便处置,不然到时候只怕更脱不开手了。
可若是放走了他,他必然要回去报信。
张催看领头的罗棠似乎陷入犹豫,便急忙投诚,说:“这位大哥,你是担心张家会找上门来吧。嘿,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只要找到那位小兄弟,便什么都能解决了。”
他这话显然不是无的放矢,罗棠等人听了便不由看向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催笑得意味深长,说:“你们都还不知道这位南宫骛小公子是什么人物吧?”
早在当年南宫骛横空出世之时,陆家就曾试图打听过南宫骛的底细,只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此时听张催这一说,罗棠便不由心中一惊,问:“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