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誓同永安共存亡。不过你说的对,我没权利要求所有人这样做。
诸位夫人小姐,想必都知道狼胡一旦攻入汉人家园,屠城是惯例。
成年男丁是绝不能活命的,鲜嫩的孩子们只有做两脚羊给他们解馋一条路。
至于女眷们,就算被糟蹋侥幸不死,最好的结果也是进了胡人红帐生不如死一生。
我现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可以自由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愿意跟永安,跟你们父兄、夫君,共存亡,体面活体面死的,跟瑛姑到后宅。
不愿意的,宁可苟且以身做狼胡身下泄欲之物的,我现在可以做主让你们马上出城。”
被召集来的将军重臣夫人们早就清楚,像她们这样的出身、样貌、作态,落在胡狼手中会有什么下场。
何况不论国家大义,女子跟随父兄、丈夫、儿子同生共死本是应该。
沂南老将军的夫人起头,昂首挺胸,大义凛然的带着儿女,抱着襁褓里的小孙子先下去。
其余人鱼贯跟上。几个哭哭滴滴小妇人的,也不过是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夫君,柔情依依的也扭身走了。
三舅母和佳慧表姐几个人白着脸,拉气得跳脚,倔强不服的苏大小姐要下去。
冷冷看了还在闹的丫头一眼,若棠的声音比刀锋还刺心锋利。
“苏美琪,别人我没权管,可舅舅临走时把王府托给了我,你姓苏,享受着苏家给你的尊荣富贵,我就有权管你。
其他人可以离开王府,去投降狼胡,做军妓乞求苟活。你却不行。
我决不允许你给苏家列祖列宗丢脸。
3个数再不下去,我就用你的项上人头祭旗。想来就是3舅在这,也会同意的。”
虽然知道苏美琪不过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对,绝不是要投敌。
可若棠早就恨她任性,害那么多亲卫枉死他乡,如今又不顾大局,在人心惶惶时胡闹。
为了益州千万人安危,心急快吐血的若棠也带了迁怒,说出的话狠毒又刻薄。
听她说什么自己想投降狼胡,做军妓乞求苟活,根本没有那意思,可又无话可辩的美琪要气疯了。
看了眼那些文官武将,听了郡主的话后,对自己鄙视轻蔑,明晃晃的眼神。
满脸红涨的大小姐又羞又悔,喊了一声:“颜若棠,你等着我爹爹回来,绝不会饶你的。”
扔下狠话甩开母亲,到底还是扭身猛跑向后院。
若棠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彪悍的勇气到是值得人高看一眼,可怎么脑残也是如此彪悍。真是蠢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了。
还等你爹回来收拾我,想到这话不由冷笑的若棠也宁愿三舅回来,替美琪打自己一顿狠得呢!
总比这一城人时刻担心,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要好啊!
再不理会那个脑残中的战斗机。
好在大舅看人眼光实在不错,留守的臣子除了有忠心,又有狼胡从来杀降的惯例威吓,官员们到是一心众志成城,发誓拼死抗击胡虏。
嘴上的英雄话说的好听,可十之八|九想的是,最起码这样死后还能得个忠贞为国的美名。
若棠也不介意他们的真心假意,如今只要肯抗敌就是好同志。
☆、第79章
安排好后续的守城,城内治安一系列的问题后,若棠才长呼了口气,跟老师周传芳一起吃过不知道算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一餐。
就着米饭嘀咕一阵排兵布阵,安民的计划,才强打精神跟两个女护卫去了后院。
她没有去见病倒了的舅母,也没拜见族中早在正厅等着发号施令或者好意指点的长辈。更没有理会几个嫂子对自己欲言又止的目光。
此时,若棠需要做王府中的绝对权威,不能有第二个声音出来跟自己作对。闹出任何乱子。
所以她任何事都不跟后院任何人商量,暴君样一言以断。召集所有近亲到了正厅后一言不多,只和瑛姑说话。
“从今天起,王府后院除持手谕的人外,无关人都留在后面各自院子中,乱走乱窜一经发现,就地革杀。瑛姑你留下守护这些夫人小姐的安全。”
“是。”
都知道瑛姑在王府里略超然的地位。除了王爷,若棠,是谁的命令也不听。好身手捏死她们就跟个小蚂蚁似的。
又见若棠发话时冷峻异常的面色语气,也没人敢跟美琪似的自取其辱跳出来争锋。
纷纷表示会好好待在后院不给府中添乱。
果然是武力永远比道理更能说的通。
若棠满意她们的知趣,又吩咐孙嬷嬷和管家精简饮食,每日多熬些粥汤,药水送到前面给守城官兵们。
正要回转前院,家里的几个小萝卜头冲上来,怯怯的喊她姑姑。
如今苏家嫡系三代除了跟父兄上战场的,留在王府里最大的男孩不过七岁,小的还在襁褓中。
若棠蹲下身,怜爱的摸摸几个侄子的头,心口仿佛被刀剜一样痛。
却是什么安慰,许诺的话也说不出。
只能抱着他们软团一样的身子,仰望苍天,祈求老天给予一线生机。
让这些还没长成的花儿,有机会盛开,有机会结果。
5天,10天,15天,三面城墙多次的修补,城内的擂石、箭矢、火药也不多了。
南城门已经几次被胡人攻入,又被将士们舍生忘死抢回。不少将官兵卒战死,自愿组织的女子护城军每天都在含泪搬运,埋葬亲友尸体中。
估算了下日子,几州之隔的舅舅那边就算接到消息后昼夜兼程,也还要10天左右才能大军回援。少量的轻骑过来也只是白白丧命。
但如今内外不通消息,一只飞鸟也不能越过胡人箭网。
守城的兵将他们对于援军在脑海里到多了几分期盼。毕竟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
可惜知道实情的若棠明白,永安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明天。
“胡人毕竟是外族,他们习惯一望无际的草原,寒冷的雪中北风,几百年来抢夺屠城后不久自动就会退回关外。
就算一两个想赖下的,享受中原的繁华温暖。
在满脑子三十六计,时刻不忘祖宗,复国的中原汉人不停起义造反后,也会一头烦恼的被义军几打即散。”
听了若棠这么没头没尾,让人一头雾水的话后,不知道她目的的瑛姑挠挠眉心,安静等待下文。
“所以,对于此时的舅舅来说,一举攻下扬州反而比永州的安危更重要。”
这下瑛姑明白了,同时也惊骇了。不可置信般的呢喃一句。
“可是苏家宗祠,王妃,你们都在城中,王爷怎么能舍下?”
翻了翻手中的史册,若棠绽开个清清冷冷的笑。
“对于有野心的男人,要把大业看得比任何事都重。
就像说他们许诺说爱你,最爱,只爱你。可他们有他们的方式,用他们的方式来爱。
在所有女人里他最爱你,可面对很多东西他还是会把你丢下。却并不是食言,懂吗?”
很富有哲理的一段绕口话,瑛姑捉摸了半晌觉得有理。
想到若棠对于城破后,几个包括她在内精英高手的任务安排,瑛姑不由黯然。
想想这丫头她到是真能舍生取义,安排自己和高手们抱着几个幼小的孩子趁城破混乱时离开。确实是最容易安全逃脱的法子。
可情义从来不能两全,人这一辈子总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几回。
所以,表面答应的瑛姑也暗暗下定决心。
第一次不准备听若棠的话,在那两个襁褓幼童和她一手带大女孩中做了鱼与熊掌的取舍。
而若棠就是她能舍弃一切,不可放弃的熊掌。哪怕这样过后,她的女孩会怪她也无所谓。
这天晚上,很久没有回后院的若棠一个人好好洗了个澡,把自己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又津津有味吃了顿热面。
第二天一早,穿好一套她最喜欢的竹叶边劲装,换上银色软甲。
把一颗血红色药丸,塞在衣领角低头就能含到的地方。才精神依旧的准备上城墙。
看她面色如常的冷静准备,明白永安危在旦夕。
见主子要殉城赴死的几个大丫头,手中也攥紧了毒|药的瓶子,怕流泪不吉利,都死死咬着唇忍着。眼圈却不由自主红透了。
心里也不好受的若棠勉强对她们笑了一笑,恋恋不舍的摸摸胸口挂着的小玉梳。
这东西是叶衡送自己的定情信物,传说是当年玉梳公主与将军结缘,重逢,再认的信物。
知道她喜欢乱世中那样坚贞不渝,生死与共的爱情。
不知怎么找到东西的叶衡把一对玉梳郑重送给她,表明了自己最真挚的心意。
想着大军出征扬州前,在飘扬细雨,乱红轻飞中他给自己打着伞。
把这一对精致润透小玉梳,递过来时漆黑的眸里看不见周围美景,仿佛全世界只有自己的动人目光,还有毅然的轻声许诺。
若棠心口一甜又是一苦。
“若若,我此去扬州一定凭军功挣出个伯侯,不让你委屈。你等我。
等我回来,就跟王爷提亲。等我们结婚后,你想过什么日子我就陪你过什么日子。
哪怕是你一直想要的纵马江湖,畅意山水。我这些年攒下的钱,也够我们逍遥一世的了。
这些天你就在家里好好想!安心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那傻瓜总是不会什么特别的甜言蜜语,可些点滴小事,如火眼神,都能让自己明白他的心意。
当时心头一动的她,把其中一只梳子塞进他手中。用最纯的心回应。
“天地为证,以梳为凭,我等着你,一定平安。”
“嗯,我会的,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归来的。”
那些平淡却动人心弦的话言犹在耳,可如今的自己却是要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