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们任何人有事。”沈流萤将目光从寒雪身上收回,看向自己贴在破印将军胸膛上的手,以她的医之力复破印将军的心脏,续他损坏的经脉。
长情、寒雪以及破印将军的目光此时都落在她身上,她不知道,正一心一意救人的她看起来有多明艳,如熠熠的月华,如耀眼的阳光。
以致她收回手时这三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了。”沈流萤收回手时又轻轻笑了,“将军试试重新张弓吧。”
破印将军往旁走开两步,抬起自己的左手,只见他左臂上的朱砂色图腾瞬变为幽蓝色,同时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幽蓝色的长弓,明亮的幽蓝色!
而他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适,方才那种五脏俱损的感觉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寒雪看着破印将军手中的弓,眼睛闪亮不已,不由脱口而出道:“太不可思议了!要是妖界也有这样力量的话,大伙儿的寒骨症便会有救了!”
“寒雪。”就在这时,寒雪又遭来破印将军沉沉一声唤。
寒雪赶紧闭嘴。
“寒骨症?”沈流萤却是听得清楚寒雪方才脱口而出的话。
“没什么。”寒雪摇摇头,然后朝沈流萤深深躬下身,感激道,“多谢你救治了我们将军!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什么用得到寒雪的,尽管吩咐!”
寒雪这感激得险些五体投地的模样就好像被救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可见这破印将军在他们这些破印军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破印将军此时也朝沈流萤微微躬身,真诚无比道:“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日……”
“日后报答我是吧?”沈流萤抢着打断了破印将军的话,只见她摆了摆手,然后笑着抱上了长情的胳膊,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就不用了,日后要是我这大宝贝去了妖界,你们多多照顾着他就行,不要因为他是个半妖你们就给他甩脸色欺负他什么的。”
给她的大宝贝甩脸色欺负他什么的,她可心疼着呢!
长情微微一怔。
寒雪震惊地看着沈流萤,破印将军亦是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沈流萤。
沈流萤被他们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赶紧道:“你们干什么用这么奇怪又诧异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封印迟早会破的,妖界届时就自由了,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留在人世不回去了?”
“当然不是!”寒雪急急道,“我们要回去!我们,我们会回去的!”
说完这句话时,寒雪的眼泪蓦地就涌出了眼眶。
不是他们不想回去,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还能回去,他们早已做好了为妖界死为破印而死的准备,他们什么都想过,却独独没有想过来到了人世的他们还能再回到妖界去。
但如今,他们或许真的能再回去。
不,不对!是他们一定能回去!
回到重新获得光明的妖界去!
“那不就得了?”沈流萤看着寒雪的眼泪,没有诧异也没有困惑,反是扬起嘴角又笑了起来,“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去妖界看看的啊。”
只是,不知届时人世与妖界之间又会有怎样的厮杀,人世不容妖,而妖界被封印七千年之久的怨恨……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沈流萤紧接着问寒雪道:“你身上也有伤,要不要我也帮你看看?”
“我的?不用了,我是小伤,现在不是为我看伤耽搁时间的时候。”寒雪拒绝了沈流萤的好意,边说边看向了那可以进入天枢宫的地缝。
“呆货,走吧。”沈流萤对寒雪点了点头,而后握住了长情的手,“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去。”
既然这天枢宫中有封印,那他们就必须——破印!
长情回握沈流萤的手,冷静道:“嗯,做完这个事情,我便带萤儿回家。”
这儿的封印解开之后,届时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也该有了答案。
谁知他们的话才说完,破印将军身形一闪,人已到了他们前边,先于他们跃进那通向天枢地宫的地缝中。
寒雪与其余破印军毫不犹豫地纷纷跟上,皆在长情与沈流萤之前进跃入了天枢宫。
天枢宫自还是原本的模样,不过是墙壁及天顶因为沈流萤方才那一劈破损得有些厉害。
天枢宫里静悄悄的,因为方才的地动山摇而熄去了许多火把,不再如以往那般通明如白昼,更不像往日里那样每一层皆有弟子巡走着。
天枢宫中所剩下的弟子,此时都在那最底一层的好似炼狱一般的血池周围。
只见他们皆单膝跪在这血池周围,手中各拄着两柄剑,一柄拄于自己面前的地上,一柄拄于自己右侧的空位中。
这些空位正正好能容一个人单膝跪着,可此时这些空位只有剑却没有人,但就算没有人,剑仍在,这就是为何他们跃下来时为何捡起别人的剑。
而这些单膝跪着的人中,白华在,顾尘也在。
只是——
白华低垂着头,顾尘亦低垂着头,跪在这血池周围的所有人天枢宫弟子都低垂着头。
他们手中的剑上有血,他们身上有血。
他们身上的血,从他们手腕中流出,从他们的肚腹中流出,从他们的心口流出,淌到地上,流进面前的血池里。
他们——皆已死去!
用他们手中的剑,割破自己的手腕,穿破自己的肚腹,刺穿自己的心脏!
用他们自己的剑,终结他们自己的性命!
长情抱着沈流萤跃到这天枢宫最底层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惨烈的一幕。
而方梧桐,就单膝跪在白华与顾尘之间。
唯独有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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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时间依旧是下午5点以后,最后两天有二更的日子!
☆、434、第四个封印!【二更】
天枢宫的所有人,而今只有方梧桐还活着。
破印将军及破印军其余人并未做什么,他们只是站在这血池周围,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些已经死去的天枢宫弟子以及方梧桐,不解着,警惕着,防备着。
沈流萤站在长情身旁,他们就站在方梧桐身旁不远处。
长情看着方梧桐,将手中的苍老古剑轻轻抬起,沈流萤却是在这时按住他的手,将他的剑轻轻往下按。
长情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便将手收了回来。
只听低垂着头的方梧桐缓缓道:“你们会下到这儿来,想来是知道它在这儿了。”
“你还要守着么?”沈流萤看着方梧桐,眉间有离别般的哀愁。
她与方梧桐,虽是敌人,却也是朋友,一种奇怪的情谊。
若是可以,她愿意一直交着这个朋友。
只是这天下事,事与愿违的,太多太多。
“啊,是啊。”方梧桐点了点头,似浅笑又似叹息道,“我们天枢宫弟子拜入师门的时候都起过誓,誓死守护封印,只要我不死,就要守护它。”
“你守不了的。”沈流萤无情地将事实道了出来,连天枢老人都一败涂地,她还要怎样来守?就算拼了性命来守,这封印也终是会被他们破除,死守与不死守,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是啊,我也知道我守不了的,可我也还是要守,拼了命地守。”方梧桐着,缓缓抬起了头来。
只见她眼眶通红,眼睛亦是红得厉害,却不见一滴泪,相反,她在笑,轻轻的笑。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抱着她的剑,扬着笑纵身投进了眼前滚滚鼓着泡的血池里!
速度快得根本就无人来得及阻拦!
这是天枢宫最后的路了,虽然知道他们终究都不会受得住封印,可他们也还是拼命守了,无愧当日入门的誓言,无愧身为天枢宫弟子的使命。
只是,师弟,永生不再见了。
投入封印血池的人,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哗——!”血红的池水飞溅,瞬间吞没了方梧桐。
沈流萤不由自主地往前,仿佛有要拉方梧桐一把的意思,长情则是抱住她的肩,同时轻轻唤了她一声,沈流萤这才站稳脚,紧紧抓住了长情的手,蓦地红了眼。
也就在这一瞬间,只见眼前腥红的血池骤然发生了变化!
本是腥红的池水,正在迅速变成银白色!由池心像周遭蔓延,如冰化一般凝固了起来,凝住了池水,也凝住了血池周围的天枢宫弟子及他们手中的剑!乃至整个天枢地宫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池中的银白凝住!
火把熄灭,这整个天枢宫却如月华般银白有光!恍如月上中天时那最耀目的华光!
这才是真正的月天剑阵!
用众人之命来铸,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来作为阵眼结阵的月天剑阵!
守护之阵!
直至这一刻,沈流萤才隐约明白方梧桐为何会因收女弟子而不开心,因为这月天剑阵,是要用女弟子的性命来结阵的,更甚者,许还要付出自己的永生。
这些天枢宫弟子,真的是誓死守护封印,哪怕知道是困兽之斗是螳臂挡车,却也还是不顾一起,无怨无悔。
看着已经凝化成银白的血池,寒雪等破印军只觉震撼。
不仅是因为这骤然的变化,更是因为天枢宫弟子那守护封印的誓死决心。
沈流萤则觉心中大恸,如在十万大山上那般忍不住转身靠进了长情胸膛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闭上眼,流了泪。
明明就知道总会有人要死的,可每每见着有人从她眼前这么无怨无悔地离开,她还是忍不住悲伤。
不管是守护古剑的木青寨,或是等待了墨裳七千年之久的山索加,或是一心想要拯救妖界的破印军,还是这誓死守护封印的天枢宫,为了他们做到他们要做的事情,代价都太大太大了
‘沈流萤,你这肚子,让我摸摸呗?’
‘沈流萤,你吃不下东西,可是会饿坏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沈流萤,到时候你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一定要让我好好抱抱。’
‘沈流萤,我拿你当朋友。’
“呆货,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啊”沈流萤将脸死死埋在长情的胸膛,哽咽不成声。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她好的人就这么死在她的眼前可她却无能为力,不是她不能救,而是就算她救活了她,她怕是会真正的生不如死。
其实,他们都有错,他们在天枢宫眼中是错,而天枢宫在他们眼中也是错,而他们这些犯错的人,是一定要死的,双方总有一方要死。
看他们却都没有错,他们要为自己为妖界那些可怜的百姓解开封印没有错,天枢宫要为人世苍生安平守护封印也没有错,可都没有错的他们碰到一起的时候,也还是要为自己坚持的“对”而争个你死我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长情,除了拥着沈流萤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之外,不知什么做什么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