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萤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微微笑了笑,便对绿草道:“绿草,替我送送白兄。”
沈流萤说完,不再看白华一眼,也没有目送他离开,而是拿着那张明黄的圣旨,转身绕过了影壁。
白华怔怔看着沈流萤离开的方向良久,才转身离开,将手里的圣旨抓得紧紧的,待他登上马车时,只听他沉声对车夫道:“进宫!”
而绕过影壁之后的沈流萤,想也不想便将手中的圣旨给——用力撕了!
皇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太后老太婆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女,要强行将她许配给那个陈三王八,皇帝老儿也跟着来掺一脚,虽然不是将她下嫁给渣男,而是配给白兄那样好得不得了的男人,这道圣旨若是在一个多月前赐给她,她一定乐得答应,毕竟白家那样粗大的大腿,可不是谁想抱就能得抱的,更何况,白兄可是第一公子!人和身家都完美得不行,但是!
这仅对于一个多月前的她而言而已,现在,就是将白兄送给她,她都不要!
她沈流萤,绝对不和另个女人共侍一夫!尤其还是心机婊!
而且圣旨上写的是“过门”不是“完婚”,这就是说她沈流萤这辈子连个好好拜堂嫁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呸!
这才不过一天时间,她居然就成了皇上和太后那儿的香饽饽了,居然都要给她许配人家,她压根都不认识他们好不好!
太后老女人整的不是事,皇帝老儿整的也不是事儿!
感情她是成了谁人的棋子了,不然皇帝老儿怎会知道她这种无名小卒的存在,而且还做了这么一件给自己闺女找事的事。
会是谁在利用她?
不行,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她都要毁了,她绝对,不会嫁给白兄!
除非他把那什么月涟公主给踢开了,她才考虑。
不过,想也是不可能的。
东宫。
卫玺正在和卫骁下棋,卫玺下得很认真,卫骁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只听他慢悠悠道:“小玺为何这般喜爱下棋?”
卫玺在认真地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一边回答卫骁的问题道:“我也不知道,喜欢下就是喜欢下了,皇兄不愿意和小玺下棋么?”
卫玺说完,抬头看向了侧躺在棋盘旁的卫骁。
“我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不也陪你下了十来年的棋了?”卫骁从不轻易笑,他的面上总是一副阴郁得让人看着便觉压抑害怕的神情,他的语气亦不温和,但却不难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对卫玺这个妹妹的疼爱。
只有面对卫玺,他才不会道一个“我”字,而非“本宫”。
“小玺知道皇兄最疼小玺。”卫玺轻轻一笑,落下一子,“皇兄,该你了。”
瞧着卫玺这般认真,卫骁便也认真地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才将手里的棋子落下,“我再如何疼爱你,你也早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而今年将十八,莫不成你还想一直赖在宫中不嫁人?”
卫骁的话让卫玺正拿起棋子的手蓦地一抖,只见她垂下眼睑,轻轻咬了咬下唇,道:“小玺不想嫁。”
“身为公主,你说不想嫁便可以不嫁?”卫骁**裸地道出事实,不管这话是否会伤到卫玺,“你同我前往西疆三年,你的婚事已拖了三年,如今回来,不可能再拖。”
“可是皇兄,小玺不想嫁!小玺还没有遇到小玺想嫁的人!”卫玺忽然间变得激动,激动得将手里的棋子抓紧得好似要将它捏碎了才甘心。
卫骁冷漠地看着她,连声音都是冷漠的,“你不想是你的事,你要嫁人是整个卫氏皇族的事情,昨夜在父皇那儿,父皇已经与我提了这事。”
“皇兄……”卫玺眸中尽是哀伤,“小玺不想嫁,小玺宁愿一辈子都陪着皇兄……”
卫玺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卫骁坐起身,定定看着卫玺,少顷后,只见他抬起手,凑到卫玺眼角旁,竟是替她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还是那副淡漠的口吻,说出的话却是温柔,“哭什么,有哪个姑娘家不嫁人?”
“在西疆认识的王大姑就没有嫁人。”卫玺说完,又轻轻咬住了下唇。
卫骁眼神一沉,“你和她比?她长那副模样,哪个男人敢娶她也是那个男人的本事。”
卫骁几乎从不说玩笑话,这是极为难得的,由他嘴里说出来的颇带玩笑的话。
卫玺忍不住破涕为笑,却让本在眼眶里的眼泪流出来更甚。
卫骁再替她擦了一次泪,只听他依旧冷漠道:“我再与父皇说说吧,再多留你些时日在身边。”
卫玺听着,喜不胜喜,“小玺就知道皇兄对小玺最好了!”
“我却不知道这样对你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卫骁目光沉沉。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躬身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道:“禀殿下,白家主求见。”
卫骁将手从卫玺面上收回,冷声道:“让他进来吧。”
“喳。”
“小玺,你先回去吧。”
“好,那小玺先回去了。”卫玺点点头,离开了。
稍后只见白华走了进来,却未见他朝卫骁恭敬行礼,反是见他将手中攥着的明黄圣旨朝卫骁面前一递,沉声道:“骁,这可是你的意思?”
白华非但未向卫骁行礼,竟还直呼他的名字!
不见卫骁面上有丝毫愠恼与诧异,很显然,他们之间不仅相识,且还是……朋友。
若非朋友,天底下又有谁人敢这般直呼太子的名讳。
只听卫骁不紧不慢道:“如此着急做什么,坐了再说也不迟。”
白华没有坐,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卫骁而已。
卫骁这时才看了白华手中紧攥着的明黄圣旨一眼,道:“圣旨拿到手了,可还满意?”
白华眉心微蹙,“这当真是你的意思?”
“怎么,本宫帮你娶到了你真正想娶的人,你当高兴才是,怎么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卫骁将手轻覆到棋盘上,搅乱了上边还未下完的棋,搅出一阵嗒嗒的吵杂声。
白华眉心拧得更甚,“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阿华是何等聪慧之人,又怎会不知我说的是什么,自欺欺人呢?”卫骁继续搅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你什么性子,心里想什么,本宫清楚的很,若非你中意或是钟情的女子,你会关注并且关心着?临城的事情本宫知道,她给你捅了那么个难收拾的烂摊子,你非但一句怨责的话都没有,反还一路派人保护她回京,本宫可从未见你对月涟这般用心过。”
白华握着圣旨的手微微一颤,显然卫骁说对了。
“如今圣旨已出,事情已定,你就回去好好准备你的好事就行,来找本宫做什么,难不成你不想要这门婚事?”卫骁又道。
白华微微张嘴,似是要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对流萤……
的确生了喜欢之情,但他究竟该如何做,他却不知,如今,倒是不需要他想了,不过——
“不过,骁你让皇上将流萤赐婚于我,并非仅是因为我钟情于她吧,而是——”白华直视卫骁的眼睛,“因为莫家少主莫长情吧。”
“呵!”卫骁轻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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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你嫁还是不嫁?
云慈宫。
太后斜倚在贵妃榻上,左手正被一名跪在她身侧的宫人轻轻托在手里,另一名宫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那修磨得整齐的指甲染上蔻丹。
一直守在殿门两侧宫人此时正恭恭敬敬道:“奴婢见过桂嬷嬷。”
是桂嬷嬷回来了。
太后闻得宫人给桂嬷嬷见礼的声音,慢慢睁开了轻阖着的眼,不紧不慢道:“阿桂,怎回来的得这般快,事情办好了?”
然当太后看到桂嬷嬷那副眉心紧拧,脸上写着“事情不妙”的神情时,她的目光瞬间微沉,只见她收回手,对跪在自己身旁的宫人道:“退下吧。”
“是,太后。”宫人恭恭敬敬地退下。
太后坐起身,看着桂嬷嬷,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一副着急得像是事情没法解决的样儿,多少年了,都没见你面上有过这样的神情了。”
“太后,奴婢……”桂嬷嬷欲言又止。
太后似是有些不悦了,“有事便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话,若是连那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只能证明阿桂你老了!”
“太后恕罪!”桂嬷嬷当即在太后面前跪下身,“不是奴婢没有尽心把事情办好,而是德公公突然到沈府宣了一道圣旨!”
“德公公?”太后微微拧起眉,“他不在皇上身边好生伺候着,跑到城西做甚么?又跑到沈家做什么?说,他宣了什么圣旨?”
“宣了……宣将那沈家小姐许配给白家主做侧室!”桂嬷嬷说完,连忙低下了头。
太后激动得立刻站起身。
“啪——”也就在太后站起身时,殿门方向传来一阵瓷盏碎裂的声响。
太后当即抬头朝殿门方向看去。
只见月涟公主站在那儿,美眸大睁,跟前摔落着一只瓷盅,里边的燕窝羹和碎裂的瓷片散了一地,打湿了她的裙角。
“月涟怎么来了?”太后见着月涟公主,面上顿时露出慈爱与心疼的神情,只见她朝月涟公主走去,关切道,“来让哀家看看有没有烫着手。”
“皇祖母!”月涟公主却没有让太后看她的手,而是抓紧了她的手,着急道,“皇祖母,方才桂嬷嬷说了什么?”
却见太后慈爱道:“桂嬷嬷哪里有说什么,不过在与哀家说些寻常小事而已,瞧把你给紧张得。”
月涟公主却是连连摇头,不相信道:“不,皇祖母,你骗我,桂嬷嬷要是与您说寻常小事的话,又怎会是跪着与你说?”
桂嬷嬷立即站起身。
只听月涟公主又道:“我已经听到了,桂嬷嬷方才说,父皇下了圣旨,宣将那沈家小姐许配给白家主做侧室!”
月涟公主说完,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只见她从太后面前跑开,急急跑到桂嬷嬷面前,用力地抓住了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急切地问:“是不是?桂嬷嬷,你方才是不是这样说的!?”
“公主,老奴——”
“桂嬷嬷你不要骗我,我都听到了!”月涟公主将桂嬷嬷的肩膀抓得更紧。
“月涟你冷静些!”太后此时来到了月涟公主身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从桂嬷嬷肩上拿开,面上满是心疼地安慰她道,“皇祖母在这儿呢!皇祖母不会让祖母的宝贝月涟受委屈的,不慌不慌啊。”
“那,那就是说……桂嬷嬷说的是真的,父皇将那沈家小姐许给了华做侧室,皇祖母,是不是?”月涟公主抬头看着太后,颤声说完话后,眼泪登时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令太后心疼不已,忙将她揽进怀里来,柔声安慰她道,“别哭啊月涟,你这一哭啊,皇祖母的心都要碎了。”
“皇祖母,父皇怎么能这样!”只听月涟公主在太后怀里泣不成声,“我难道不是他的女儿吗?从小到大他连看都没有多看过我几眼,他就只疼爱十六妹!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好姻缘,皇祖母好不容易给我定下这门婚事,他……他为何还要这样对我!皇祖母,呜呜呜——”
“月涟……”太后的眉心拧得紧紧的,心疼不已,“都是皇祖母的错,若不是因为皇祖母,你父皇一定会好好疼爱你,都怨皇祖母……”
“不,不是的!这不是皇祖母的错!”月涟又抬起头来看太后,用力摇着头,“这世上只有皇祖母疼月涟爱月涟,月涟就只有皇祖母这一个亲人而已……”
“皇祖母也只有月涟你这么个心肝宝贝而已。”太后轻轻抚着月涟公主的背,“所以,无论如何,皇祖母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月涟的,关于皇上赐婚与沈家小姐及白家主的事情,月涟只管放心,皇祖母不会让她有机会踏入白家的门,更不会成为白家主的人的,白家主身边的女人,只有哀家的月涟一人。”
说至最后,太后的语气由慈爱转为了阴狠,使得月涟公主有些紧张,不安地问道:“皇祖母,您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