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时,依稀能听到院子外传来杂乱的人声。
梁妈妈反应很快,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
食指狠狠一戳芊芊的太阳穴,骂道:“你说我养你们有什么用,遇到事,还不是得老娘我亲自出马?”
她一脸烦躁,可转向顾筱时又立马变脸,笑盈盈地鞠了一躬。
“几位,失陪了。”
顾筱理解地点点头,“你忙你的,魏真儿我们会帮忙找到的……”
至于送不送回来,那就另说。
后半句是顾筱的腹语。
梁妈妈只听到前半句,顿时喜笑颜开,握住顾筱的手,连连表示感谢。
“顾掌柜您可真是活菩萨啊!若找回真儿哥,往后您有什么用得着万里春风一醉楼的,尽管吩咐。”
顾筱表面淡定地微笑应好,心底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万里春风一醉楼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一家青楼,楼里挂牌接客的男倌,个个能歌善舞。
顾筱想,能到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谁兜里没点银子?
若能将戏本子里的一些经典唱段,教会这些男倌,再经过他们的口唱给那些有钱的客人们听。
“筱筱书斋”的招牌岂不是能更快打响?
等利用完梁妈妈,再把这种逼良为娼的“毒瘤”铲除,也算人尽其用,为民除害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阿邕的故友魏真儿,同时也算圆了阿邕的一个心愿。
他心中感激,何愁亲密值不涨?
真是一箭双雕!
顾筱内心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
于是目送梁妈妈带着花凤、芊芊走后,她又仔细看了一遍骗子留下的信。
发现第三行“别忘了带上那个东西”这句话很可疑。
顾筱指了指第三行字,转头看向薛辛阜。
“薛公子,既然骗走魏真儿的那个人是模仿你的笔迹,也就是说,你知道信上所指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咯?”
闻言,阿邕也好奇地朝薛辛阜看去。
可对方却守口如瓶,盯着顾筱的眼神充满戒备和不信任。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顾筱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善一些。
“但我们总得知道骗子的目的是什么吧?这样才能判断魏真儿此刻是否有危险,同时也为我们找人争取时间呀!”
音落,阿邕立刻附和道:“没错!顾小娘子说得有道理!”
然而薛辛阜依旧不肯松口。
无论阿邕是用眼神威胁,还是试图踩他的脚,用武力逼迫,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无可奉告。”
“姓薛的!你别不识好歹!”
阿邕当着众人的面,无情地戳穿他:“我知道现在这屋子里,最担心魏真儿死掉的人就是你了,劝你别浪费时间。”
闻言,薛辛阜眼帘微抬,立刻精明地顺着阿邕的话往下接。
反问顾筱:“所以,顾姑娘是想即刻赶去十里长亭找人,还是跟我在这儿继续耗下去,盘问一个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呢?”
顾筱一声不吭,不甘示弱地直视薛辛阜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
从他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顾筱察觉到了一丝挑衅和压迫感。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阿邕,咱们走!”顾筱果断选择找人,并且立刻出发,不等薛辛阜。
她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恰好阿邕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对视一眼,他就秒懂对方的心声,兴奋地牵起顾筱的手,与她亲昵地十指相扣。
“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俩联手,一定能比那个姓薛的更快找到魏真儿!”
顾筱下意识想缩回手,但一想到亲密值的任务,便硬着头皮朝阿邕挤出笑容,任由他牵着离开。
对方主动,这不得至少涨2%亲密值?
看着二人朝院门外跑去的背影,沐雨却站在原地没动。她和薛辛阜一样,对顾筱无法做到百分百的信任。
“主人,真的要让她和公子一起去吗?万一被她扰乱计划……”
不待薛辛阜回答,沐云便打断妹妹,乐观地表示:“能入公子眼里的女子,定有过人之处,或许咱还能因此多一个帮手呢!”
听着姐妹俩的对话,薛辛阜若有所思。
沐雨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要比姐姐沐云多,思维方式肯定更贴近自己,而沐云常常陪着阿邕玩,就更像他多一点。
但不可否认的是,沐云看人的直觉更强。
“主人,您怎么看?”沐雨问。
两姐妹一齐将目光投向他,都在等薛辛阜做决定。
而薛辛阜一如既往地采取谨慎的策略。
“顾香君派来的人,已经抢先咱们一步接触到魏真儿,万一那份证据落在她手中,那魏家惨案就永无重见天光之日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颇为沉重和担忧。
沐雨立马读懂主人的意思,“您怀疑顾筱是顾丞相的暗探?”
薛辛阜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却提醒她们:“别忘了,顾筱也姓顾,而且她还跟丞相的胞弟顾衡颇有交情,又对魏真儿的事这么上心……”
言下之意,顾筱此人,不得不防。
多一个心眼总是保险的。
于是沐云提议:“要不,找机会试试她?”
可薛辛阜却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叹了口气,捋不出个具体的思绪来,干脆先将对顾筱的怀疑放置一旁。
“此事稍后再议,先找到魏真儿,拿回证据要紧!”
沐云和沐雨立马恢复戒备状态。
“是!”
等薛辛阜放下帷帽的长纱,挡住脸后,便跟随他从万里春风一醉楼的后门悄悄离开,策马直奔镇外。
……
顾筱熟悉隆恩镇地形,抄了近道,所以她和阿邕赶到十里长亭时,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可头顶却阴云密布,看不见半点灿烂的阳光。
周遭光线灰蒙蒙的,狂风卷起地面上的枯叶和沙尘,仿佛随时都要打雷下暴雨。
阿邕跳下马,抬头望着远处的乌云,吐槽道:“这什么鬼天气?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还是大太阳么?”
“也许老天爷刚好不开心吧。”
顾筱敷衍地回了他一句,然后将缰绳系在长亭前的木桩上,快步走向长亭,可四下却空无一人。
这是距离隆恩镇最近的一座亭子。
信上所指,定是此处。
莫非是来晚了?
顾筱仔细观察亭子的每一处。
奇怪的是,亭子里的石桌、石凳和地面,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好像许久都没人停留过。
“魏真儿!你在这儿吗?”
阿邕大声呼喊着魏真儿的名字,然而除了耳边呼啸的风之外,无人回应他。
为了确保音量足够大、传得足够远,阿邕需要大口喘气,铆足力气。
怎料一做深呼吸,钻进他肺里的空气夹带着一股异味,有点像铁器生锈了,又有点像生鱼腐烂了,腥腥的。
阿邕难受地皱起鼻子,扭头看向顾筱:“小娘子,你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奇怪的味道?”
顾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脸色大变!
这个味道,几乎一秒将她的思绪拽回仇荼和崔清殉情而亡的那个下午。
当时,空气里弥漫着血和泪的味道。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血腥味!”
顾筱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低头查看亭柱的角落,果然看到地上有几滴尚未被风沙掩盖的血滴。
顾筱眼皮一跳。
“不好!魏真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