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东西啦?”甘却笑了起来,眉梢还带着点惊喜。
“想吃什么?”他发现,跟这傻子待在一块,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吃。
“唔,我刚刚在想,这里有没有华人街呀?”
他刚想说话,听见她满是期待地补充了一句:“华人街里应该会有臭豆腐哎。”
他顿时不想说话了。
甘却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张张,要不我们等会儿打车的时候问一下司机吧?”
见他闭口不言,一副完全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甘却有点想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身体里的小怪物好像在抗议,它说、要是我不给它吃臭豆腐,它就要咬我了。”
“把你的小怪物抓出来给我看看。”
“不行!它一离开我的身体,就会死哒!”
张存夜顿觉好气又好笑,而他一旦有了情绪,眉眼就生动起来。
甘却抬手想去碰他的眉骨,被他抓住手腕。
“做什么呢?”
“摸一下嘛,嘻嘻,”她龇着牙齿笑,“很好看哎。”
“我奉劝你,趁早戒·色。”他放下她的手。
“戒·色可以呀,戒你做不到。”
张存夜挑起长眉,“会说好话并不能为你换来吃豆腐的机会。”
“啊?!为什么!又没有让你吃!”甘却立刻急了。
“气味感人。”
“什么呀,你、到时候你坐车上等我还不成嘛?我去买了就回,不让你吃啦。”
他侧头瞧她,似乎在衡量按照她说的那样进行的话,会对他的呼吸道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划不划算。
“拜托拜托啦!”甘却双手交叉在下巴处,仰脸朝他撒娇。
他眨了一下桃花眼,“记得让小吃店的老板帮你密封包装。”
“好!”她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赶紧拉着他打车去找华人街。
一切都按照之前商量的进行,甘却买了一袋的臭豆腐,整整有十几串。
密封的包装使得张存夜的呼吸道没有受到一丁点‘攻击’,但是她好像特别馋的样子,回酒店的路上问了几遍时间。
终于到了酒店时,她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自己拎着小吃袋子飞奔上楼梯。仿佛他要抢她的臭豆腐一样。
张存夜看了眼她背影,觉得不可思议又有点可爱。
他乘电梯,在她爬楼梯才爬到个位数楼层时,他已经站在房门口了。
但是,他妈的,他摸了一下口袋,才想起自己的皮夹在她那里,包括房卡。
之前她在华人街下车时,说零花钱用光了,他就随手把皮夹递了过去。
张存夜靠在门口旁边的墙上,百无聊赖地等着那只爬楼梯的麻雀。
酒店廊道尽头的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从 21: 07 变为 21: 18。
有这么慢吗?她在楼梯间数蚂蚁吗?
刚要直起身,‘安全出入口’的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她粉色的身影终于爬上来了。
“张张,你、怎么不进去呀?你在、等我吗!”
她边朝房间这边走来,边气喘吁吁地问他。
她的唇色特别红,还有就是,妈的,她手上那袋臭豆腐不见了。可能被她在爬楼梯的过程中吃完了。
张存夜下意识抬起左手,把自己的下半张脸藏在手肘弯处的黑色衣袖里。
向她伸出右手,他声音略闷地说:“房卡给我。”
“什么?”她先是有点懵,继而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哦!你的皮夹还在我这里哎。”
太假。他一眼就看得出她是故意的。
甘却越走越近,最后站在他面前两步的位置,“你等等哈,我找找。”
靠,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朝他呵气,张存夜看着她慢腾腾的翻找动作,挑着眉问:“反了你?”
“哈?我哪有反?”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的时候露出牙齿上粉色的肉肉,“我是正的呀,超正直的!”
“少点废话,快给我房卡。”
他捂得再紧,呼吸的瞬间还是能闻到臭豆腐的‘销魂’气味,如同毒气炸弹。
甘却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他的黑色皮夹,递到他面前,不等他伸手,又立刻藏到身后。
张存夜静静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看看你还能怎么造次’。
两手背在身后,她仰起脸对着他笑嘻嘻,尔后突然举起双手搭在他肩膀,整个人往前倾。
怕她撞到自己,张存夜条件反射伸手抱住她,屏着呼吸低头问:“很好玩吗?”
“好玩!”甘却再走近一点,仰着脸跟他灼灼对视了几秒,踮起脚尖吻到他的唇。
他背靠墙壁,就这么低着头被一个刚吃过臭豆腐的傻子吻了。
心情之复杂,忍耐之极限,难以言喻。
甘却什么技巧都没有,没敢伸舌头,只胡乱堵着他的嘴,用牙齿细细啃了啃他的唇瓣,然后就放平脚尖。
她圈着他脖颈笑嘻嘻地说:“你以后要记住哦,这个味道,就是属于我的味道。”
☆、第二十五章
“你也给我记着。”食指指尖点在她眉心中央,张存夜表情嫌恶地说。
尔后抢过她手里的皮夹, 刷了房卡闪进房间里, 在毒气现场多停留一秒都难以忍受。
“哎你怎么不跟我说晚安呢!”甘却贴在他房门前, 笑得肚子疼, “这简直是、不合格的男朋友哎。”
用手拢在自己口鼻面前,她轻轻呵了呵气, 皱着眉自言自语:“也就还好啦, 哪有那么可怕?”
“接吻———女朋友成就一, 达成!耶!”她在酒店廊道里自顾自地竖起剪刀手。
然后摸着自己的眉心,开开心心回房间去了。
丝毫不知道那个在洗手间刷了不下五遍牙齿、用完了一整瓶漱口水的人,到底有多亏。
一个人如果在某段时间内频繁地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要么是因为毁容了,要么是因为迷失了。
在后来的人生中,张存夜时常想起这一段时光, 以及这段时光的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长了, 唇色淡了,喉结明显了, 一眨眼全都没了。像个幻影。
房间里的电视从来没有开过, 数独集玩了一本又一本;
书店里能买到的商管书籍几乎全都被他买回来堆在墙角, 看完一本扔一本。
某些深夜, 空气太静, 脑子太吵,他又赌气一般想把刚看过的这些书全部从记忆里删除。
这完全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并且做了也不一定会有用。
这种状态叫做“徒劳挣扎”。
这种认知让他的傲气被现实吞没。
连同他整个人, 都被看不见的命运吞噬。
一个人对抗两个家族,甚至两个集团———这个想法,单单是雏形,就像天方夜谭一样,让他绝望。
每天晚上他都会靠在床边,慢慢分析那些人的复杂关系,一遍又一遍。把他们放在脑海里的棋盘上,开局吃子,损兵走象,却永远走不到单车杀王的那一步。
永远都差了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什么’。
颓败,且可笑。
唯一的好处是,这样的挣扎可以让他疲惫。
就非要把自己折腾得很累很累,才能闭上眼睛入睡。
睡醒之后,就可以继续在白天玩世不恭,跟一只小麻雀虚度人生。
门铃声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张存夜半起身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
懒得换衣服,他穿着睡衣就去开了门。
在拉开门的同时,语气不怎么好地说:“别以为梦游就可以随便打扰人。”
说完就看见了门外的她,手捂着腹部弯着腰站在那里。
听见他的声音,甘却抬起头,“我没有梦游啦,就是、肚子好疼,那个……”
她欲言又止,脸色有点苍白。
张存夜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生理期?”
她眼神戚戚,拧着眉点头,“好像是……”
妈的,全都让他撞上了。养女儿一样。
拨开自己额前的碎发,他内心飞过无数只鹦鹉,每一只都扯着嗓子朝他叫喊———“活该!活该!”
“但是、还没来……”甘却有点胆怯地看着他,又迅速移开眼睛,小声说,“我没带卫生————”
“行了,”他打断她的话,“回床上躺着,等我。”
“哦……”刚应完这一声,他的房门就关上了。
甘却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背靠着房门纠结:“那些男人每次说‘躺床上等我’,通常就会发生一些……嗯,活色生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