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入夜之后两人一起出击,肖纯表现得可圈可点,有时不用她提点就能配合好,姬云实在是十分欣慰。
惊喜欣慰之余,她又重新审视肖纯,她从前来他的房间时,对他墙角书架上堆得满满的漫画没怎么注意过,现在想想,肖纯向她安利的漫画中不乏暴力血腥、执行私法、少年突然得到神力然后替天行道之作。
把“贼赃”放到肖纯房间放好之后,姬云问他,“要是你爷爷奶奶回来后发现这东西,你怎么解释?”
“我就说是同学家亲戚搞传销弄得电压按摩器,积压了很多没地方放就拿来了一台。”肖纯觉得房间里暖气太热,先双手交叉到后颈把毛衣脱了,又解开两粒衬衫扣子,轻呼口气,“教我怎么用这机器练功吧!”他说着,把冲锋衣和滑雪面罩叠好装进一只袋子里放到自己床下。
姬云似笑非笑看了肖纯一会儿,轻声问,“你该不会在床下面还藏着蝙蝠侠的橡皮肌肉盔甲吧?”
肖纯脸一红,居然挺了挺胸,“我觉着我用不着穿吧?”
这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姬云推测顾岚可能八点多的时候会打电话给她,时间宝贵,也就不再和肖纯调笑了。
她和肖纯相对盘膝而坐,把机器电源接好,一人两个吸盘贴在太阳穴上,慢慢调试电量,教肖纯如何把电流和体内的灵气混合激发,将之转化成自己的灵力留在体内。
“注意一定不能太用力,不然的话,恐怕咱们这一片也要停电了!”
肖纯掌握了技巧之后姬云赶紧提醒他,她不久前就是为了筑基一鼓作气吸取电能,结果搞得四分之一个S市的电路被爆了。
姬云刚接触这个世界的物理书时就产生了将电能、核能转化吸取为自身灵力的想法,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实验,现在有了这台机器,又证明了自己从前的推论,欣喜程度还要甚于筑基成功。
如果能把电能当灵石用,哪里还用得着到处找灵气啊!
姬云越想越开心,正和肖纯不亦乐乎吸收电能呢,突然听到“啪嗒”一声轻响,她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机器的电也断了。
肖纯按了几下书桌上的台灯,又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路灯还是亮着的,“看来不是停电。”
他检查了一下家中插卡式电路箱,遗憾宣布,“我家电卡上没钱了。”
“……”
这时已经六点多了,有些晨运的老人已经起床了。
姬云只好让肖纯天亮后给电卡充值再说,自己穿上外套回家了。
☆、第37章 顿悟
姬云回到家, 小白嗖一下窜出来,速度太快用力过猛, 竟然一下撞到了玄关的鞋柜上。
但它丝毫不以为意,它坐在地板上, 眯着眼睛, 抬着小脑袋打量姬云,小黑鼻子鼻孔不停用力翕动,尾巴因为掩饰不住的激动不停甩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敲击声, “主人, 你彻夜未归, 身上还都是肖纯那坏小子的气味, 啧啧啧, 说说吧,怎么回事?”
姬云换了鞋,把冲锋衣脱下来扔到小白头上, “一起修炼而已。”
小白叼着冲锋衣跑进姬云房间, 自己跳到她床上, 尾巴依旧在狂甩不止, “什么一起修炼?你欺负我没看过修真小说么?是双修吧?爸爸临走前千叮万嘱叫你不要搭理肖纯那坏小子你可真是忤逆啊!”
“什么双修!”姬云笑着呵斥它, “你就没看出来主人我有什么不同了?我筑基成功了!”
小白一听,脊背上的毛炸了起来,它愣了几秒钟,在床上跳了跳, 然后,撅着屁股前爪趴在床上小头放在爪上做了个拜服的姿势,“主人大能!恭喜主人!”
姬云摸摸它的小头,“你也要努力修行啊,肖纯很快也要有练气中期修为了。”
小白听到姬云让它修行,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叼着窗帘一角把窗帘拉好,“主人,你刚刚筑基成功,一定非常累了,快休息一会儿吧。”
姬云知道它是想偷懒,无奈叹道,“大家都说你长得像一只萨摩耶串串儿,可我觉得你刚才很像狐狸呀,一脸奸妃相。”
“嘻嘻。”小白乖巧摇尾巴,跑去客厅了。
姬云睡了两个小时后醒了,梳洗之后顾岚打来了电话和她视频。
老太太看起来精神极好,雍岛一年中气温最低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度,这时比S市暖和得多,顾岚穿了件之前定做的香云纱旗袍,披了一件香色呢子大衣,手机镜头中她的同伴们也都精神奕奕,祖孙俩说了会儿话,无非是互相嘱咐,顾岚还劝姬云放假了多睡一会儿,少看点书,多出去走走。
“我和你爸爸通电话时,他说他今天下午就要回国明天就到家了?怎么突然改行程了?”顾岚有点疑惑。
姬云和姬正扬都没对她说昨天发生的事。不过,这事等顾岚回来后也藏不住。
姬云淡淡说,“大概是事情比原先还要顺利吧。”
顾岚也就不再问。
姬云吃过早餐,带着小白出去遛了个弯,又回家睡了一会儿。
到了中午,肖纯打电话找她,小白把手机叼到姬云床边,姬云伸个懒腰,“喂?”
电话那边肖纯像是愣了一下,“嗯?我吵醒你了么?”
在这之前姬云也有几次彻夜不停练功的时候,一次是刚来到这世界时,她急需灵气提升能力去应付第二天就要面对的校园恶霸,而周围灵气又太稀薄,只能彻夜练功,另一次,是她在峻城山吸取了老树、白云观的灵气之后将其炼化为内丹。
筑基需要修行者运转全身灵脉,让灵气不断冲击丹田,整个过程中修行者的筋脉被寸寸改造,最后丹田被灵气蒸腾煮沸,所以筑基又被称为“脱凡胎”,这过程不仅极其痛苦而且极耗费心力,时时刻刻都要修行者全神贯注,不敢稍有闪失。
通常筑基成功之应该服食灵丹,在灵气充足的地方静心休憩,巩固修为和心境,不过,姬云没有这些条件,昨夜筑基更是仓促间所做的决定,抢了一台机器回来后她迫不及待想要让肖纯也试一试能否将电能转化为灵气,所以不仅没立刻休息反而又拖了几个小时,还要等顾岚的电话,这之后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一直睡到现在。
“嗯。我很累。”姬云坐起来,“什么事?”
肖纯叹气,“我家又没电了。”
“嗯?”姬云皱皱眉,从肖纯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妙,“你是说……”
“对。我充了一千块钱的电,开了机器十分钟后用完了。”
姬云一时间无言,大感无奈,她还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代替灵石的资源,结果竟然是这样。
她握着电话,良久之后叹口气,“唉,你先来我家吧。”
姬云放下电话又去洗了个澡,筑基之后的七天之内,凡胎中的种种杂质会快速排出,要是从前,姬云都是念个避尘诀了事,不愿浪费一分一秒修炼的时间,但重生之后,姬云决定不再像从前那样了。
她要尽力尝试去享受生命中的各种琐碎细小的愉悦。
沐浴更衣,收拾洒扫,洗衣做饭,这些从前不是用法术解决就是有仆役代劳的日常小事,其实其中都自有乐趣。
姬云从冰箱里取出两条新鲜玉米和一根胡萝卜斩块,将几块软嫩的五花排骨投入沸水中除去学沫,再一起放进电高压锅中,加了两碗清水和一点盐炖上。
她又把一段腊肠切片之后和白米一起放进电饭锅里煮上饭,正要把一包上海青拆开清洗,肖纯来了。
他看到姬云穿着围裙,高压锅里已经飘出粟米排骨汤的香味,连忙问她,“你在做饭啊?需要我帮忙么?”
姬云也不客气,把洗菜的活交给他,自己站在一边监工,肖纯平时大概没少在厨房打杂,明显是个很熟练的厨房小工了。
姬云看着他忙活,又叹口气,“看来你爷爷奶奶去琼岛之前给你家电卡上存了不少钱。”
肖纯至今不知道那些在身体里流动的“气”其实是姬云用灵丸输给他的灵气,对这个世界灵气多么难得也尚未有明确的认识,他笑笑说,“没事,我零花钱挺多的,待会儿再去存点电费就行了。不过——”
他抬起头望望窗口,“他们回来之后大概就没法用那机器了。”
姬云也是头疼。
她就知道肖纯和她一样小有积蓄,平时育才的同学们一起出去玩耍,十次有五次是肖纯提前付账,搞得后来大家都有种“肖纯有钱肖纯给”的想法,还是后来张静欣提议大家每人交一笔活动金,以后一起出去玩从公款中出钱,肖纯才结束了大佬生涯。
不过,就算肖纯和姬云一样是个小富豪,但用电练功,十分钟一千块,要突破练气中期的话,他们两个现有的所有积蓄也就耗尽了。
而且,她从李全那里得来的钱还好说,肖纯的钱可就不好说了。他们家肯定要每年查看一下他的财务状况的,到时候几十万花掉了,全变成电费用了?就算不说这个吧,电卡充值的最高上限是一次五千,隔三差五去买几千块的电,也挺引人注目的。
两人显然都想到了这一点,知道用电力练功不是长法,都挺无奈的。
肖纯挥下手,“唉,先不想了,围裙给我一下,我来把菜炒了吧。”
肖纯扎上围裙,开火烧锅,加油,拍蒜,倒菜入锅,翻炒,加调料,熄火出锅,俨然已经从厨房小工变成了大师傅。
菜炒好装盘,汤和米饭也好了,姬云捞了块肥美的排骨装在小白碗里,它晃晃尾巴,欢天喜地跑去蹲在碗边,一会儿还用爪子扇扇热气,急不可耐。
吃完饭,肖纯又包下了洗碗的活,姬云抱着小白坐在沙发上撸毛,无聊地打开电视。
电视上这时正在播S市午间新闻,主播说:“今天凌晨S市部分市区断电了,经过电力公司两个多小时的抢修,在早上六点之前修好了,但是电力公司发现有大约一千五百万千瓦时的电能不翼而飞,这几乎是S市整个城市一天的耗电量。”
“记者采访了电力公司的工程师……”
工程师对着记者的麦克风无奈道,“大家都知道临江区是老城区,这个区的很多电路改造工程很复杂,有一些电路还是建国以前设计的,现在要改造难度很大,线路老旧,一遇到异常天气,自然灾害,就容易出故障。不过请市民们放心,目前电路已经修复了,我们成立了专家组,准备配合城区改建……”
肖纯看看姬云,感叹道,“一千五百万千瓦!”
姬云也没想到她筑基时竟然用了这么多的电!
两人面面相觑时,主持人开始播下一条新闻了,“今天凌晨临江区的许多居民感到了轻微的地震感,一栋建筑因为年久失修成为了危房,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电视画面一转,连线记者站在爱善戒制中心外面,这座四层楼房外墙出现了很多裂痕,地上还有许多碎玻璃,楼顶的“爱善”两个大字也摔得稀巴烂,人去楼空。
“……中心的负责人告诉我们,中心会暂时关闭,已经有不少病人家属来了,他们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合适的地点让中心尽快重新运行。”
姬云拍案而起,“竟然还有人要这种地方重新开业!”
肖纯关了电视,他倒很平静,“教授不是说了么,就算没有爱善中心,还会有爱德中心、爱育中心呢,只要还有那种孩子不听话就算病就需要电击的父母存在,这种地方就不会消失。”
姬云自从七岁拜师之后,就只能一年见父母一次,和父母的关系就渐渐疏远,到了后来身为凡人的父母早已化为尘土,回忆起他们时也只剩下零星记忆,她无法理解这种花钱把亲生子女送去给人禁锢、折磨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可怔怔坐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间遍体生寒。
这些父母的所作所为,究其根源,是想要让子女按照他们的愿望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按他们的标准生活,这和她师父所做的有何不同?
她在他的期望下被塑造成了一把最为锋利的刀,作为一把刀过完了一生,还甘心情愿。
想到这里,姬云心头猛地一震,偷眼看看肖纯,她现在正像师父当年塑造她一样塑造这个少年。
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精力、心血培养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可假如有一天,肖纯有了爱侣、子女,他还会和她共进退?他还会为她拼命?
一把刀,如果有了牵绊留恋,要用的时候贪生怕死,还能用么?
她师父当初对她也是这样想的吧?他花费在她身上的可比她现在花费在肖纯身上的多了无数倍。
所以她前生一生未结侣,未收徒,未传道。
不是因为她自以为的追求自我强大,也不是因为师父瞧不上那些曾经追求她的名门弟子,而是因为她从小被师父潜移默化,修炼,成大道,成为宗门骄傲,成为最强的一把刀。
而一把刀,是不需要伴侣、子女、徒弟这种羁绊的。
她前生到底有没有一天是为自己在活着?
到底有没有一件事不是因为对修行有益而做,不是因为对宗门有利而做?
那些看起来像是出于她自己意愿所做的事,到底有多少真的是出自于她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出自她师父的意愿?
她最后身死道消,也是为了维护宗门利益而战死。她死的有什么价值?她活的又有什么价值?
姬云心思纷乱,再次想起昨天肖纯破门而入时眼中的关切焦急,还有看到她安然无恙时的欣喜……
昨夜她发现肖纯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的时候还只是稍有愧疚,这时,那种愧疚放大了几千倍,她忽然间觉得不敢和肖纯对视。
不仅是羞愧,还有深深的后悔。
后悔她不该像她师父培养、利用她那样培养、利用肖纯,更后悔,她从前从未仔细想过自己的人生。
她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肖纯看到姬云微微皱着眉心垂头不语,对这个年幼丧母的少女无限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