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上传来嘶嘶声,沈浪熟悉这种声音,前不久的那个晚上,这种生物带给他的恐惧,又被唤醒了。
沈叔也听到了嘶嘶声。
他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了冲出牢笼的蛇。
沈叔说,“不要慌张,愠慢靠边,下车。”
沈浪对自己说,稳住,稳住……可脚偏偏不争气地踩上了油门,使劲,车撞进了山林里。
车子变形,门被撞开。
许多蛇从车门缝里钻出,它们闻到了自由的味道,朝着山林里游去。
沈浪额头上的血,流进了嘴里。
浓浓的血腥味。
有一条蛇爬到沈浪肩上,接着像条围巾一样裹着沈浪的脖子,舌信子在沈浪嘴边试探着。
沈浪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可几秒过后,他突然不怕了。
当他直面死亡时,反而不怕了。
怕有用吗?
沈浪对着蛇说,“我该死吗?我也觉得我该死。这是报应吗?我也觉得这是报应。庸庸碌碌又毫无希望的活着,死了就是解脱。”
旁边的沈叔,因为没系安全带,受到的伤更重。
可他硬是顶着巨大的疼痛,下车,给沈浪拉开车门。
沈叔一把抓住最后一条蛇的脖子,将它从沈浪脖子上扯下来,用力一挥,蛇也被抛进了山林。
沈叔把危险解除,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沈叔嘴里不住地冒着血水,他想骂沈浪。
那个没出息的儿子,让他失望了一辈子。平时总耍无赖,可真正的危险逼近,他却只会放弃抵抗。
如果可以,自己会狠狠骂他一顿。
可沈叔觉得,自己没有时间了。如果自己张口,一定得说最重要的。
他找到最近的树,慢慢爬过去,背靠着它。
他对沈浪说,“你把蛇袋子扔掉,今天出的车祸就和蛇无关。今天的车祸和蛇无关,就和付家无关。你姐还可以嫁给付毫愠,她会幸福的。今天的车祸也和你无关,你没有偷蛇,没有打算卖掉,沈浪,听明白了吗?”
沈浪不说话。
沈叔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浪慢慢回过了神。
沈叔还是把那段话重复了一遍。
最后,沈叔大喊,“沈浪,记住了吗?”
沈叔说完,睁着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没等到儿子答应,就永远离开了。
沈浪终于回过神来,他爬下驾驶座,用手触了触沈叔的鼻息,没了。
他还没答应老父亲,老父亲怎么就走了?
沈浪说,“爸,你醒醒,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自己是个无赖啊!
自己是个无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父亲不怕自己反悔吗?
“你要是怕我反悔,你就醒过来,紧紧看着我啊!”沈浪说完,整张脸就埋进了沈叔臂膀里。
可父亲一动不动。
沈浪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他慢慢走到车边,拉开门,捡起装蛇的袋子。
袋子破了,就像被刀割开一样。
可袋子怎么会被刀割开?
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随手将袋子一扔,回头将父亲抱起来,放到后座。
去医院。
只要到医院,幻觉就会消失。
父亲会活过来的。
父亲一定会活过来的。
会村通往城里的路上,一辆破损的车在疯狂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