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山,崆峒派飞龙门。
兴和道长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半眯。他的下手,义成正恭恭敬敬地跪着,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的意思是,他当时封了你的手少阳三焦经及手少阴心经?”兴和掌门问道。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义成在撒谎,然后才想起义成自幼就实诚,未曾撒过谎。然而要他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山野少年就将义成的经脉封住,并且指名道姓要自家掌派去解开那经脉,这事儿怎么听怎么玄幻。
“是。”义成的回答简洁而明了。
兴和站了起来,然后伸手去解开义成的经脉,一边拍打其经脉一边道:“你起来和我对练,务必还原当时交手的情形。”
“是。”义成恭敬地应了一声,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但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兴和斥道:“怎么,被封了十来天,连法力都不会运转了?”
义成恭声道:“是。”
兴和哼了一声,“攻我。”
义成答应一声,伸手便抓,那姿势和出招和羊角坪时一模一样。兴和反手便拍,正中义成的手臂。然而只消力道一试,他便怒了,“我叫你出力,你害怕打伤我不成?”
“是。”义成答应一声,身子一转,抬脚就踢。那姿势也和上次一样,但是这一踢,他身子一斜,立时摔倒。
兴和大怒,伸手将义成抓起,喝道:“你的法力呢……”然后他便发现义成的经脉内法力空空如也,和自己解穴前一模一样。法力再度延伸,他立即发现自己适才那几拍根本未曾解封义成的手少阳三焦经及手少阴心经。
这一发现,立时令他倒吸一口凉气,同时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以自己王级初期的修为,居然无法解开一个少年封印的穴位?!
“把手伸过来!”兴和略一沉吟,便抓过了义成的手。思虑间,他便御使着法力自义成的关冲穴而入,一路前行。然而,很快那法力便遇到了阻碍,到了阳池穴时,那汹涌而入的法力就像洪水遇到了闸门,立时便被尽数拦住。
阳池穴被封了!
兴和眼神一眯,法力加大,意图重开那被封的穴道。义成却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惨白,接着一丝鲜血自嘴角溢了出来。
咦?!
兴和眼神变得有些发直,瞪视义成良久,才道:“那少年说只有掌派才能解开他的封印?”
“是。”义成道。
兴和冷冷道:“你把原话告诉我。”
义成咬牙道:“你的手少阳三焦经及手少阴心经被封,自己回家找智同吧。”
兴和眯眼道:“他认识掌派?”
义成道:“那少年说他9岁那年曾揪断了掌派的胡子。”
兴和长吸一口气,道:“你跟我来。”
“是。”义成回道,然后跟在了兴和的身后。
出了飞龙门,二人穿亭过巷,先去了掌派住地,发现其不在,便到了后山。和料想中的一样,掌派智同正盘坐在一颗枯松上,望着天外的云海。
“兴和拜见掌派!”
“弟子义成拜见掌派。”
智同回头,看到了义成的模样,微微咦了一声,道:“你这是被封了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少阴心经之状。”
兴和道:“掌派慧眼如炬。”
智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不是我慧眼如炬,而是因为我在很多年前也被人以同样的手法封印过。”
兴和一惊,智同的法力,用渊深似海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然而他竟然被人封了穴道,这还了得?
智同继续道:“那人封穴的手法甚是奇特,别人封穴,只几个特定的穴位。那人封穴,却是整条经脉上的穴位一起封,堪称修行界的一大特色。”
兴和有点不淡定了,颤声道:“那人在九岁的时候还揪过你的胡子?”
智同一愣,继而笑道:“你弄混了,那揪我胡子的人是他家的小子……嗯,是了,义成这两条经脉被封,想来是那小子的杰作吧?”
义成忙点点头,然后又道:“掌派,那少年对你很是不敬。”
智同笑道:“不敬?在你眼中的不敬大抵就是直呼了我的名字,对吧?你错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辈分去高得出奇。别说直接呼我的名字,便是叫我晚辈,老道也无话可说。”
兴和听了,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发颤,有点站不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呼自家掌派为晚辈?是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在兴和懂事的时候,自家掌派就是这副模样,这几十年下来,他从垂髫孩童变成了花甲老道,而自家掌派却依旧是这副模样。也就是说,自家掌派至少也是一百多岁了。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能呼自家掌派为晚辈?
智同仿佛知道二人心中所想,道:“没啥奇怪的,因为他家老头子是老妖怪,所以这小子的辈分奇高。义成,你是不是惹了他啊?”
兴和望了义成一眼,然后接过话头,“掌派,此事怨不得义成,这事还是我来说吧……兴和门下有一个外门弟子,唤作冯猛……”接着,他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明明白白,然后总结道:“兴和实不知那少年竟然有如此功力,又有如此辈分,罪过。”
智同点点头,道:“不知者不怪。不过,你吩咐义成捉人这事却有些恃强凌弱的味道。即便你的本意并不想伤害他人的性命,但你不问缘由便想捉人,实在大大不该。”
兴和闻言,浑身一颤,立时跪倒,“兴和知错了。”
智同道:“起来吧。那少年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你们不再继续兴风作浪,他亦不会过问了。不过此事之后,兴和你当要好好整饬门下了。咱们道门,讲究自然而然,讲究为而不争。你这些年一心扑在了修炼法术上,忽略了心境的修炼,实在是本末倒置。”
兴和闻言,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
智同继续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错不戒,大患加身。既然错了,就不得不罚。义成面壁三年,兴和你五年内不得下山,去吧。”
二人躬身应是,然后各自退去。
智同转身,望着翻滚的云海,慨然道:“转眼间,这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应该在什么境界来着?宗师境?圣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