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慧说的这个人和他年纪差不多,据说是他本家的一个弟弟,德惠、腰屯的人,小伙看着就一脸忠厚,老实巴交的样子。
李景慧介绍说这是他弟弟,叫李景荣,比他小一岁。李景荣一看大名鼎鼎的王厚德真来了,晃了晃荡地走过去,跟厚德连握手带鞠躬的说:“德爷,没想到你真来了,萍水相逢,我还以为够呛能请动你呢!”
“没事,没事。收工了不然也是闲着,过来帮个忙,不算啥,可就是不知道这个忙能不能帮得了啊。”
厚德看着李景荣刮大风都得找个大树抱着的体格心想:来的还挺是时候,再晚两天,命就没了。
“德爷驾到,我兄弟这点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李景慧在一旁边说边在兜里掏出一包粉刀王洋牌洋烟卷。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先给德爷点上一根,自己没抽,然后把这包烟送到德爷眼前,“德爷,烟揣着,留着抽。”
厚德怎么能要他烟呢,“你留着吧,我有烟抽。客气个啥。先给这哥们看看怎么个毛病再说。”
李景慧见状,把烟放到桌上,又从屋里找来两把破椅子摆到桌边。招呼厚德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然后又指了指另一把椅子,“景荣,快过来,坐这让德爷给看看。”
“嗯,过来吧,我先给你号号脉,坐那,把胳膊放桌上。”厚德指指椅子对李景荣说。
李景荣撸了撸袖子,露出比苞米杆子粗不点的胳膊,坐在椅子上。“德爷,哪只手?”李景荣把胳膊放到桌上问道。
“男左女右,先看看左手的脉相如何。”厚德刚搭上李景荣的脉门,一个濒临死亡的脉相立刻传了过来。一分钟十来下,这脉缓的可怜,可突然又骤增百十来下......
德爷给李景荣把了双手脉。然后让李景荣躺在炕上,撩起衣服,德爷又摸了摸他肚子上的硬块。“嗯,板病无疑。”
德爷扔掉烟头,坐回到椅子上说道。“啥?德爷,啥是板病啊,得咋整?”李景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惊奇的问道。
李景荣也睁大眼睛,拔着个脖子看着厚德。
“这板病啊,就是你兄弟的肚子里长了一只血龟,这只血龟每天喝你兄弟的血,还吸他的真气,时间长了,人也就完了......”
“那得怎么办啊!德爷,你可得救救我啊!”李景荣惊慌失措的哀求道。“你先别说话!听人家德爷怎么说。”李景慧显得倒是较为沉稳,瞅着李景荣说道。
“兄弟,说老实话,你肚子里的东西有点太大了。现在治疗都有点晚了。”
一句话,把哥俩都吓懵逼了。“那可得咋整啊!”“德爷救命啊!”哥俩同时说道,一起投来乞求的目光。
德爷拿起桌上的粉刀王点了一根,沉思片刻,肯定的说道:“能治!现在这血龟长大了,我也就是多费点劲而已。妈巴子的,被圈在肚子里的东西,还能斗得过我不成,放心吧!它也出不来,只能在那等死了!”
哎呀,这哥俩都跑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算是又回到了原位。李景慧定了定神问道:“德爷,那得怎么治,都用啥东西,我的意思是......”说着,李景慧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啥也没有啊!”
“东西我都有,这不用你超心,我抽完烟,就给他治病,你让你兄弟上炕躺着,把肚皮露出来,我这就给他治。”厚德一边说,一遍从随身带来的一个黄布包里面往出拿东西。
厚德拿出一个银制的小盒子,打开盖,里面都是银针,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式各样。
德爷让李景荣躺在炕上,撩起衣服,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脯子,拿出最大号的一根银针。另一只手在李景荣胸骨尖往下摸索着。突然,见德爷大拇指往下一按,另一只手的大号银针,猛地往下一刺。李景荣‘啊’的叫了一声。
这时候再看李景荣的肚皮,有好几个地方,一会儿鼓个包,一会儿又凹下个坑。像波浪似的起伏翻滚。
原来德爷是用银针先钉住了血龟的头,那血龟不能动了,就用四个爪子在李景荣的腹中乱蹬乱踹。
德爷又拿起银针,摸着血龟四只爪子和尾巴的位置,分别都用上了针,将血龟的四爪和尾巴牢牢地钉死。血龟一动不能动了。
李景荣的肚子也稳当了,也不鼓包了,也不塌坑了。看是简单,其实做起来,也耗费了不少时分。
德爷回到椅子上坐下,拿起粉刀王点了一根说道:“这血龟是钉住了,不过他还没死,李景慧,你去伙房,给我找一把尖刀来,一会儿我要用。”
李景慧不大功夫就在伙房找来一把牛耳尖刀。厚德又让李景慧打来一盆清水放旁边候用。“我要给这血龟放血,一会你给我握住你兄弟的手,我给他扎四缝。如果不行的话,连脚也得扎。”
扎四缝,就是每个指缝都用银针刺破放血。正常这板病一般都是小孩容易得,普通治疗也要扎四缝,多数都是先扎四缝,如果指缝里淌出来的是血,就不是板病。若是黄色的液体,就是板病。然后放完黄水,在按穴位,针刺腹部硬块,便是治疗板病的法子。
但是李景荣的板病已经根深蒂固,那硬块都已成型,变成血龟了,所以治起来就麻烦很多,也不是普通人能治得了的了。
厚德让李景慧抓住李景荣的手腕子,拿着银针往手指缝里扎,一针下去,顺着针孔流出的竟是黑绿色的液体,腥臭难闻。厚德说道:“这东西已经成型了,看来一会脚趾缝也得用针了。”
李景慧恭恭敬敬地看着厚德也没说话。
厚德又说道:“这我来的还算及时,再晚一些天,他肚里那东西,血不够喝了,就会在身体里乱窜,最后经过脖子,钻到脑袋里,吃脑子。”
厚德一边扎着针灸一边说:“那脑子要是让它给吃了,人还能活吗?等人死后,它在从人的身体里钻出来,找个什么阴沟啦,小河边啥地猫起来,看有人经过的时候,它就会从嘴里吐出这种绿水。”说着厚德用眼睛看了下李景荣指缝里淌出来的液体接着说:“它就用这绿水,专往别人的影子上喷,喷上了,你还不知道怎回事呢。好、等着吧,不出三天,肚里就又长个它。”说着厚德把下巴对着李景荣的肚子抬了抬。意思是指给李景慧,说就会长你兄弟现在肚里的那个东西。
李景慧一声没有的听着,看德爷八根大针都扎完了,那指缝里还在流着黑绿色的东西。李景慧才说话:“德爷,这就完了吗?还有啊,德爷,那你说的,这绿水都弄咱身上了......没事吧?”“没事,血龟还没吃着你兄弟的脑子,还没成气候呢!怕啥?你先把你弟弟的鞋脱了,扎脚吧!这东西命还大着呢。”
李景荣躺在炕上也不能动,只有厚德和李景慧帮着给脱鞋了。这矿里干活都穿着胶皮靰鞡,防刮防砸,还厚实、又暖和。
李景慧解开鞋带,往下一拽,胶皮靰鞡被扒掉了,还带出一些靰鞡草。
德爷正低头,跟着使劲呢,鞋一脱掉,一股热气飞了出来。德爷也没注意,吸了个饱。好家伙,顿时觉得头昏眼花,一阵的恶心。
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哎我滴妈呀,这也太臭了,这得多长时间没洗脚了,这可不行,景慧啊!快,快拿那盆水,先给你弟弟洗洗脚吧,哎妈呀,辣眼睛啊!”
李景慧也倒退了几步,捂着鼻子说:“哎我去了,我说兄弟啊,你这得多长时间没洗脚了,一个月了吧!”
李景荣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说:“没呀,哪有那么长时间啊,也就十来天。再说了,谁脚还不得多少有点味啊!”
李景慧捏着鼻子说道:“这还能叫‘多少有点味’啊,别说德爷了,就你哥我,刚吃的苞米茬子都要吐出来了,啥玩仍啊你这是,哎!真是要命!”
在不爱干也得干啊,自己兄弟的事,这事也不能指望人家厚德干啊。
李景慧一边给兄弟洗脚,一边小声嘟囔着说道:“我就合计这血龟也够命大地啊,就这味,都没呛死,还坚持活着......”
李景慧回头看了厚德一眼,像是要征求别人的肯定:“啊?你说是不?德爷!”李景慧说着,还对着自己兄弟的肚子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洗了好几遍,那脚还是臭。味可能都已经渗到肉里了。没招啊!谁叫自己接了这活了。厚德龇牙咧嘴的拿起李景荣的脚,开始扎针。
八个脚趾缝扎完后,绿水,慢慢变成了黄色的。厚德让李景慧从新又打了盆清水。从那个黄布包里拿出七枚铜钱,然后摞在一起,放到了李景荣肚子上,压在了血**上的位置。
然后又拿出一道黄符,用洋火点着了,扔到那盆清水里。
哎!也就几秒钟的工夫,那个铁盆子烧个通红,水在里面泛着花......
也就是几秒钟,黄符熄灭了,盆也凉了,水也不泛花了。
就是这点小伎俩,一道六昧真火符,把个李景慧看的都傻了眼。
厚德拿起那把牛耳尖刀,放到水盆里洗了洗,对李景慧说:“按着点你兄弟,我要杀了那个血龟!”
李景慧不明白怎么回事,看着德爷拿着尖刀,奔炕上地兄弟就去了。也不敢多问,爬上炕,蹲下身子,脸朝着兄弟脚的方向。身体往前趴匐着,俩手正好按住李景荣的两个胳膊,裤裆下面就是李景荣的脸。
李景荣看李景慧相当是骑在自己脸上,身子往下趴,压住自己的两条胳膊,小声地说:“哥呀,别放屁呀,就是有,也忍着点奥!”
厚德拿着尖刀,另一只手在刚才的水盆里沾了点水。在李景荣的肚皮上划了一道符。还没等这哥俩反应过来,厚德一刀就刺进了李景荣的腹中......
李景慧看着这一刀深入腹中,措不及防,吓得妈呀一声,差点尿了裤子,一个响屁崩在李景荣的脸上。
这时候就听下面这个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哥呀,我都说了,让你忍着点了......”
说来也怪,李景荣被扎了一刀,也没感觉到有多大痛苦。只是觉得满世界都是苞米茬子味。
李景慧看着刀口,一点血也没出。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刀口两侧雪白的韧带,还有紫红的肌肉。
德爷这时候开始把李景荣手和脚上的银针往下拔。刚才都不淌绿水了,这一刀扎完,顺着拔针的针眼,又开始往出流黑绿色的液体了。拔完了针,又把尖刀拔出来,收起铜钱说道:“李景慧你一会儿看绿水不淌了,就用这盆水,给你弟弟的针眼、刀口,都好好洗洗,然后找东西把刀口包上点,就没事了,对了,把脚也给他好好洗洗啊!”
李景慧站起身:“德爷,这血龟......还没见拿出来呢,完事了吗?”“完事了,血龟已经死了,慢慢滴血龟化成脓血拉出去就完了,放心,不会让他烂在你兄弟的肚子里的!”
李景慧拿起桌上的粉刀王塞到德爷手里,“德爷,把烟拿着抽。”
然后又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了十五元钱,紧往厚德兜里揣,还说道:“我兄弟干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攒下什么钱,这点小钱也不好干嘛,别嫌少,德爷,你留着买包烟抽!”
厚德怎么能要这钱呢,刚把钱推过去,还没等说句话,就听着有人大声喊着:“王厚德!李管家叫你过去。王厚德,在哪呢,快点去!李管家叫你呢。”
王厚德扔下李景慧的钱,只是笑了笑,说了声:“钱你留着吧,我用不上。”便急匆匆地走出屋子“我在这呢,这就过去了......”